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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课

(2006-12-05 02:00:30) 下一个
BY:憨豆

基本上在小学时代,刘小波还算得上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孩子。虽然小错不断,但大错是没有的,很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他天性本份,主要还是迫于家庭的压力。在学校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那当教师的妈妈,在家就更没什么作为了,最多就是赖着不睡觉多看会电视。这么说大家会觉得前面关于他挨打的故事太过夸张,但世事就是这样的奇怪,一个胆小怕事的孩子却经常挨打,只是因为他那身臭脾气。

小学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啊,各色人等大显神通。五年级有个人可以从二楼跳下来,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而毫发无损,四年级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长得粉嫩粉嫩的象一对洋娃娃。大家都想逗哭她们,因为她俩哭起来那叫一个好看。三年级有个会变魔术的,能从一个空纸袋里不断变出饼干来。

那种饼干闻起来很香,刘小波还特地跑到饼店看过怎么做出来。一个布口袋的一角上装了个铁皮小圆筒,就是做这种饼干的全部家当了,把面粉和成很稀,加上鸡蛋,然后装到布口袋里从铁皮筒里挤出来,滴在铁皮盘子上,一滴就是一个小饼干。当烤箱一打开,整条街都能闻到那种甜甜的香味,刘小波每次都是流着口水离开饼店。他没有零用钱,爸爸妈妈认为给小孩子零用钱会让小孩子变坏。刘小波的爸爸妈妈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男人有钱就变坏的真理了,这一点刘小波在多年以后才明白过来。

至于这么老实的刘小波怎么会和逃课联系在一起呢?还要从那个会变魔术的同学说起。我们姑且称这位会变魔术的同学为张坚吧。其实变魔术只是张坚的副业,他在学校的主要任务就是逃课,每次他都能从戒备森严的学校里逃出来,所用手段简直是匪夷所思。当然老师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如同探照灯一样在校园里扫射。天天在校园里都上演着真人版的猫和老鼠。

这天依旧是在课间的时候,张坚又从书包里掏出那个全班人都知道的纸袋,大家就知道张坚又要变魔术了。大家都很欢迎张坚变魔术,因为他变出来的饼干会分给大家吃,刘小波也很欢迎张坚变魔术,因为他也想吃饼干。可是今天张坚变了三块饼干之后就说不变了,刘小波眼睁睁地看着张坚把三块饼干都塞到自己嘴里,努力地咽了下去。刘小波也咽了一口口水,象是要帮张坚咽下去。

张坚再次把手伸到纸袋里,掏了一会儿说不变了。大家都不同意,一致要求张坚继续变下去,因为大家还没有分到饼干。刘小波也跟着说变吧变吧,再变一个。张坚把头一扬说要变就到操场上去变,教室里变不出来了。大家就犹豫了,因为刚刚三块饼干已经变了好几分钟了,课间才十分钟呢。刘小波看着张坚嘴角的饼干屑说去操场变吧,张坚说要变饼干的跟我走噢。

神差鬼使一般,刘小波就跟着张坚到了操场,他一回头发现就自己一个人跟着出来了,刚想说不变了马上就要上课了,已经被老师发现了。那个体育老师看到张坚,大叫一声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还到处乱跑。张坚就往回走,刘小波也就跟着往回走。谁知道张坚走到教学楼旁边一拐弯就进了厕所,刘小波跟进去一看,张坚正爬在厕所的墙上往外翻呢。

张坚骑在墙头上冲着刘小波说快上来,被老师看到了就糟了。刘小波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他翻墙而出了。逃课事件正式开始了。

多年后刘小波回忆起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时,他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是向东走,因为他印象中那天一直有太阳在前面晃着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看路。太阳把路边的房屋、大树还有在树荫下乘凉的狗,通通染成淡淡的黄色。张坚在前面走着,刘小波在后面跟着,他只能看到张坚的背。

张坚回过头说你走快点啊。刘小波问他,我们去哪里啊?张坚没有回答他,只是往前走。他们走出了村庄,外面是一片片的稻田,张坚和刘小波从田埂上走过去穿过那片稻田。远处是用来把他们这个地方挖出来的煤运出去的铁路,刘小波想也许走到铁路那里就可以休息一下吧,他已经很累了。

在刘小波的世界里,那条铁轨就是世界的尽头。每天在家里的阳台上他都能看到那条铁轨,如果听到汽笛声,他就会从房间里跑出来看,有时只有一个蒸汽机车头,跑得很轻快的样子,那是从外面开进来的。有时那个车头后面拉着长长的一串车厢,那是拉着煤往外走,就显得很吃力的样子,老是吭吭的喘气。

张坚果然在铁路边上停下来了,一屁股坐在铁轨上。刘小波走上铁轨,回过头看看,学校已经那么远了,家里住的房子也看不到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第一次到了这条铁路上,他听同学说起过,沿着这条铁路能走到另一个地方,在同学的口中那个地方简直就的天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但刘小波从来没去过。刘小波站在这条传说中的铁路中间,朝自己家的方向望去, 远远的能看到一个道口,再朝天堂的方向望过去,铁轨在地上伸出去很远很远,在远远的地方铁轨合在一起。刘小波觉得很奇怪,铁轨都合在一起了火车还怎么在上面走啊?

他想问张坚,铁轨合在一起了火车怎么走?看到张坚坐在铁轨上,把腿伸得很长,正拣起路基上的石子一颗颗地扔到旁边的池塘里。刘小波一张口,问的却是现在可以变魔术了吧。张坚一边扔石子一边说没得变了,饼干都吃完了怎么变。刘小波说吃完了再变出来啊。张坚说吃完了怎么变啊,我要有饼干才能变出来啊。刘小波又糊涂了,怎么要有饼干才能变出来呢?要是有饼干干嘛还要变出来呀?就是没饼干才让你变嘛?

刘小波的脑筋一绕弯,人就显得有点发呆了,他也坐了下来,还在想着饼干的问题。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就决定不想了。他看看坐在身边的张坚,张坚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刘小波就抬头看天上的云,看了一会儿眼睛就花了,因为刮风了,云的形状变化太快。风吹得刘小波的手臂有点凉,他把手抱在胸前,开始觉得无聊了。以前听别人提到逃课,那可是一件相当过瘾的事,充满了惊险刺激。刘小波的人生第一次逃课,除了在学校操场被老师大叫一声那时心跳有点加速外,整个过程都让他觉得乏味了。

刘小波和张坚这两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那年夏天的一个下午,默默地在铁轨上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是谁先提出来回家,刘小波已经不记得了,回家之后挨的那顿打有多重,他也忘记了。那天晚上刘小波带着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伤痕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应该会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逃课了。当然,几年后上了中学的刘小波也会把这个誓言忘得一干二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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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哈,莲花,说你是坏孩子吧,你没逃过学,说你是好孩子吧,你说没逃过很遗憾:))
清静莲花 回复 悄悄话 嗬嗬,偶是小绵羊,没逃过学,遗憾。。。
清静莲花 回复 悄悄话 嗬嗬,偶是小绵羊,没逃过学,遗憾。。。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小阿,这回你不成了,10岁才出走啊:))

这音乐嘛,我实在太喜欢了,可就是运行很慢,慢,慢.....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为人父大哥,你写写自己逃学的故事吧,写写是怎么爽的:))
阿里的画廊 回复 悄悄话 我没逃过学,但是我曾经离家出走过,好像是10岁那年.

美女,你的音乐老让我特难受.
为人父 回复 悄悄话 虽然我是好学生,但也逃过学,逃学的感觉真爽啊.:)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哈哈,看来我是好孩子,从没逃学过,虽然有时我痛恨学校:))
风谷 回复 悄悄话 不错,看来是有感受的。

俺小学3,4年级时也逃过一次, 一个人躲在树林里, 除了记得周围的数干,什么也没记住,应该说当时根本就没别的感觉了。好像树一棵棵压过来。脑子里反复转着一句话“别人看不见我”。

这的确是憨豆的风格。
艾丽思笔记 回复 悄悄话 ZT:“多年后刘小波回忆起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逃课时,他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是向东走,因为他印象中那天一直有太阳在前面晃着他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看路。太阳把路边的房屋、大树还有在树荫下乘凉的狗,通通染成淡淡的黄色。张坚在前面走着,刘小波在后面跟着,他只能看到张坚的背。”

这段很好,还有故事的最后两段,是豆子最有特色的写法。

我希望刘小波的故事能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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