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喜欢忆旧了？

我老爸兄弟姐妹十个，他是老九。我的大表哥是他大姐的大公子，与老爸相差5，6岁。听说当年为了躲日本兵，从城里到乡下的路上，挑夫前面的担子上坐的是大表哥和老爸的小弟，后面的担子上就是我爸。可见他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只是我老爸中学后随着他大哥去了北京，从此在北京念书，工作，生活，直到现在。大表哥随父母留在老家，只念到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了，因为后面有3个弟弟妹妹。

 

我小的时候，奶奶去世后曾经在老家大姑姑那里住过一年，但因为表哥表姐们都比我大很多，好像都出去插队或是工作，所以对大表哥没什么印象。只是后来听老爸聊天说大表哥一表人材，相貌堂堂。在工厂里人缘极佳。年纪轻轻就已出师，带徒弟了。他曾经和一个厂花谈恋爱，双方家长好象也见过面，定了结婚的日子，大姑姑很高兴。因为她的几个小儿子，女儿都结婚了，就是这个老大没有，原因好像是他太挑剔，另外工厂一直把他作为干部培养，可他的出身不好，找的女朋友家里出身更不好，年龄也太小，比他小10几岁，似乎那时年龄差距太大，影响不好。厂里一直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放弃这个女孩子。总之，一直没有结婚的消息传到北京，直到大学开始恢复招生，大表哥已超龄，但因为有老高三的底子。他就一直帮助他的女朋友复习高考，跳出工厂。结果女孩儿上了大学，她家里却认为两个人不般配，年龄不般配，学历不般配，好像家庭成分也不般配（那个女孩家是高干，由于文革中遭迫害，女孩儿被迫进了工厂），一直不同意他们结婚。在女孩儿快毕业的那一年，我终于见到了老爸整天放在嘴边的大外甥，大表哥和他的女朋友，两人跑到北京来和我爸商量怎么办。我因为那时小，不知道他们的苦恼，只记得天天缠着英俊帅气的大表哥和他漂亮的女朋友。后来听老爸说大表哥放手了，不愿意耽误姑娘的前途。那时大表哥已近40。

 

再后来，大表哥一门心思扑到工作中，当上了厂长，又被省里特殊培养，念了夜大，准备公派去美国进修。80年代能到美国留学的不多，尤其是中等城市，还是从工厂选拔的。真好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消息传遍了整个家族，所有人都为他高兴。可是就在临出发的那周，也许是太兴奋，太得意，天天喝辞行酒，中风了。等到这戏剧性的消息再次传到我家，我那时也正在申请来美国念大学， 处于激动当中。我爸看到来信，一语不发，然后突然跟我说，记住！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要低调做人，低调低调再低调！懂吗？当时同学们都在埋头复习高考，班主任怕我出国的消息扰乱军心，一直嘱咐我不要泄露我要出国的消息。我整天对着我的护照傻笑，然后就是满大街的溜达，不学习。待到被老爸大声呵斥，才收敛了得意，蔫蔫地静等出国，生怕自己也中风而丧失了机会！

 

就这样低低调调的在美国混了将近三十年，本以为大表哥的故事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没想到，上个月在家族的微信群里，突然就出现了大表哥的“声音”！往事就一下子被烟熏了回来，好似那个帅气的大表哥带着他那个羞涩的漂亮小女友又来到了我家客厅里。我赶紧和他打招呼说我是我老爸的小女，但只字未提我在美国，但我想他应该早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