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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城上,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指点六朝形胜地,惟有青山如壁。南京,我童年时代的乐园,非常非常遥远的模糊记忆。芳草年年发,秦淮依旧明月!
母亲在原金陵女大钢琴系一年后,投笔从戎。父母亲相识于军校,毕业后父亲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任翻译和编导,母亲任职于总后勤部。军旅生涯非常繁忙,我出生三个月就送到南京外公外婆家里,一直到8岁才回到父母身边。
我的舅舅阿姨们包括我妈一共九个,我妈排行第二。上面一个是我大姨,大姨和归国华侨大姨夫在中国医科大毕业后分配在郑州省人民医院工作。我有个表哥小平大我一岁,和我一样,从小送到南京的外公外婆家里。那时候除了大舅刚结婚不在家住,二舅是教师,三舅上大学,小姨刚工作,小舅上中学,一大家子住一起。上面几个成家立业,散布在祖国四面八方。再往后,人丁兴旺,我妈这边我的表弟妹们加起来21个。
外公外婆在盐仓桥的房子是工程师大舅设计建造,正中一个大厅,摆放一张八仙桌,每天一大家人吃饭围坐在一起。左右各两个房间,外公外婆在前面两间,各带一两个孙辈,另两间房是未结婚的舅舅阿姨们住,大厅后面是烧劣质煤厨房。房子后面加盖了个杂物间,并有草席一围就是厕所。房前屋后,花草树木,还有外婆种的草莓。
平民百姓,粗茶淡饭,每天的早上泡饭和酱萝卜很至今十分怀念。外婆操持一大家的家务,自己釀造美味可口的酒酿,配上糯米丸子,每当有小孩子生日,每个人来上一碗,令人齿颊生香,生日者会加个鸡蛋。外婆笃信佛教,善良虔敬。过年过节要摆放烛台,焚香礼拜。小舅说这是封建迷信,到窗外面走两遍检查,跑回家拉上窗帘,怕别人看见笑话。记得跟随外婆去鸡鸣寺上香,寺里的麻油汤面可好吃了。
那时候家里饮用水要去几百米远的自来水厂抬回来喝,用水是个很大问题,夏天下大雨的时候,舅舅们一桶一桶的接房外屋檐冲下来的雨水。后来,几个舅舅在后院挖了一口井,上中学的小舅干劲最大,在井下光膀子挥汗如雨的挖掘,其他舅舅们用吊绳一桶桶把土拎上来,这口井太有用了。
大舅不在家住,经常回来看望外公外婆,我们小孩子最喜欢大舅回来了,因为大舅有钱啊,每次都带好吃零食给我们。有一次中午刚吃完饭,大舅来了,买了个特大西瓜。那时没有冰箱,但是我们有井,可以水镇,用网兜绳子吊下去。大舅让我们先午睡,起来后开吃。那年我弟弟,小平表哥小永表弟,还有三姨的女儿小苏都在,都只相差一两岁。大西瓜在那里引诱,心神不宁全无睡意,大家在大厅地面铺开的席子上打打闹闹很兴奋。大舅挥挥手说到,好啦好啦,把西瓜拎上来,吃完了心定!小孩子们都高兴的跳了起来。
南京的夏天极热,吃完晚饭,大人小孩就忙着把床板凉席搬到户外准备过夜,火炉城市,名不虚传。南京的冬天又非常寒冷,暖气供应以长江为界,江南不提供。加上房子四面透风,潮湿阴冷很难受,手指脚趾生冻疮。
外婆喜欢听苏州评弹,经常带我一起去,小孩子听不懂,三四岁时已经有了记忆,记住了曲调。不久文革开始,破四旧,评弹也取缔。外婆不识字,二舅是语文教师,晚上在外婆床前给外婆讲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戏文。我那个时候虽然小,也能听进几耳朵,也算是对文学历史朦朦胧胧产生兴趣。回到北京后,家父藏书多,许多故事有了答案。蒋兴哥重会珍珠衫,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篇章至今深深刻下记忆。
父亲很有学问,写一笔好欧体字,时常给我灌输古文典故。我从小学生时代便自己猛攻古谣汉赋,诗词格律,没有人强迫,那个时代被强迫的是读红宝书。后来我们父子俩就算是志同道合,有共同话题,只不过老爹抱残守缺,食古不化,经常会有争论。我出国后,老爹没了对手,有点失落感,弟弟妹妹和我妈才不听他瞎白活呢。
七十年代小学毕业的一个寒假,我一个人乘火车去南京看望外公外婆,才几年时间便一口京腔,南京话和随外婆的上海话已经张不开口。外公外婆垂垂老矣,白发苍颜,令人不胜唏嘘。相见时难别亦难,此去经年,竟成永别,一年后外婆过世。天上星河转,人间帘幕垂。
大学毕业后来美国打拼,故乡万里有时曾去,年华一瞬怎不思量。九十年代中第一次回国探亲,随父母回到我童年时的故乡南京。光阴似箭岁月如流,桃花依旧物是人休。雨花台外公外婆坟前磕三个头,洒一把黄土寄托我的思念。追寻往日,似梦里。留恋处,晓风残月。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少小青涩,芳华靓丽,中年忙碌,老来回首,几十载弹指一挥间。俱往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佩服佩服,大院子弟有时虽然观点不一样,但是一个个眼界都非我们平民所及,也是必然。
喜欢这篇, 美文美景, 满满的回忆。 让我想起出国前在南京度过的一年多的时光, 因工作原因。 挺喜欢南京的。 也让我想起小时候在姥姥家的日子, 不是在南京, 而且我5岁多就回了自己家, 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但是那份亲切都一样, 是永远的。
老朽兄文笔好是有原因的,儒商不是一天炼成的。
我是在南京读的大学,对那座城市是有感情的 ——
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0301/202306/161.html
凡是有对南京的回忆,总会引起俺的注意。南京吸引俺的地方,不是六朝古都人杰地灵,也不是秦淮古月金陵十三钗,而是俺实实在在在那里读书工作生活了13年的南京。所以,每次回国,总是要去南京小住几日,不是为了见人,而是睹物。站在过去留下足迹的地方,回忆往事,有着感觉很特别的乐趣。在我们老家,说人之将死的时候,总是想去走过去的路,那叫做“收脚yan(3)子”。俺的老家离南京很近,地道的南京人也许也这么说。:)
“老朽”先生记述的南京童年,好象和俺从大龄少年到大龄青年时期度过的南京很不一样,唯有关于南京的热和冷的评论,让俺很有同感。关于南京的热,俺一个多月前在同学群,写过几个字。借“老朽”先生的风水宝地,再做一把回忆,以图更多一点的乐趣。谢谢。
“ ……到了南京后,感觉城里到处都是混凝土,吸热散热,把小小的寝室弄成一个蒸笼似的。因为在每个夏天,每个夏天里的几乎每天,天气都是那么的热,以致俺都不怎么记得(四年大学中)一些特殊的酷热天气了。
1988年夏天,南京奇热,当时俺住在校园印刷厂对面的水工结构实验室的三楼。晚上无法入睡,便和太太,一人拿着一个草席,睡到一楼的模型间。水工结构实验室里,都是用水银模拟水压加荷载做模型试验,几乎每个模型间都泄漏过水银。可是,在俺们眼里,水银毒不过高温,俺们自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1992年,俺在南京度过了最后一个夏天。那时俺们住在马列山山坡下的鸳鸯楼里。鸳鸯楼里住的都是结婚不久的青年教工,一对对鸳鸯,终于有了戏水的空间,可是在那个夏天里,床上热乎乎的,根本不能睡觉,更谈不上戏水。水泥地板上铺个草席,夜里一觉醒来,发觉身子泡在自己流出的汗中。说了这么多,俺说的只是南京的热,其实,南京冬天里的冷也一样臭名昭著。
在加拿大的那些年间,冬天外面白雪皑皑,摄氏零下40度,但室内始终保持在25度。此时此刻,俺的院子里也是38度,但中央空调下的室内,还是25度。俺时常和太太说,小时候俺做梦,也没有梦到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俺真的知足了。俺说的都是俺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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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在这里真没有想到会有很多人喜欢看,早知道就认真修改一下。又验证了我父亲对我的教导,文章一发出去就不属于自己,再修改也晚了。
谢谢大家阅读。
And it rains a lot. But no one stays young. Life is blurry and vanishes fast.
Think about it, I'm 50 now, how many years are there left? 20? 30? 40?
30 years ago we were kids, 30 years from now, we're close to the end.
握手南京,北京,南加老乡!
我中文水平比较浅,无法准确形容这篇文字的美。 总之, 佩服!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