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拼盘

(2015-07-26 14:10:18) 下一个
拼盘

美国人称自己为“熔炉”,那是说:不管你是从欧洲来的,非洲来的,亚洲来的,还是从拉丁美洲来的,到了美国,美国都要把你融化,要使你成为一个全新的美国人。加拿大跟美国不一样,她称自己是“拼盘”,也就是说:不管你从哪里来的,你都可以继续保有你自己的文化,她要将世界各地不同的风采原汁原味地“拼”放在她的国“盘”里。

每个新移民都是这盘子中的一份子。我们一落地,首先遇到的就是跟盘中其他人打交道的问题。安顿好住处后,我们就去政府办的LINC语言学习班练英语。这个学习班就是一个小“拼盘”,学员来自世界各大洲。大家都刚到,不但带着自己祖国的衣食,还带着自己在故乡原有的社会地位和气势而来。看着这些不同人等的相处,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我的班上有两个来自东欧的美女,每当讨论服饰的时候,老师总让她们先发表感想。连说到丁字裤,她们都眉飞色舞。那个女老师在一旁坏笑着,突然她们明白过来,问老师:“为什么只问我们?”老师看看其他同学:“我想只有你们有经验吧!”两人四下里瞧瞧,尴尬不已。同学们中还有头巾包到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大家大都来自保守的国家,全都对她们板着脸。

以前在国内,看到老外穿大红大绿大紫的衣服,觉得好傻。到了这里,把他们放到他们的天空下,才觉得大红大绿大紫配上洁白的皮肤,明亮的天光,那么干净漂亮。印度的纱丽,颜色说红不红,说黄不黄,质地轻飘飘的,但是配上印度人赫不啦叽的肤色,竟然衣服和人都出彩,真是不可思议。人的眉间再点上一点朱砂,妩媚极了。还有非洲的绿,中国的红。。。一个地域的服饰的色彩,与她的民族的气质文化是那么一种微妙的契合。我们LINC的老师非常喜欢大家都穿上各自的民族服装开“爬梯”。每个人都显摆够了后,她会让大家互换服饰。穿上异族的服饰,不管好不好看,合不合适,那种新奇的感觉就已美妙绝伦。

当大家讲各自国家的奇闻异事时,就更好玩了,尤其是讲者用磕磕巴巴的英语讲出来,而听者又懵懵懂懂不太敢肯定自己的英语听力时。有一次聚餐,各人都带自己国家的食物去,我带了几个茶叶蛋。当我夸张地讲这个茶叶蛋我煮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候,一个从毛里求斯来的,据说有硕士文凭的白人张大了嘴:“鸡蛋壳煮一晚上也能吃?”看她那架势,多么后悔曾经白扔了多少蛋壳。我笑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当我磕磕巴巴地让老师明白了我的意思,老师先笑了半天,当老师终于也让她明白了,她恨不能踹我一脚。

还真有直接了当动手的。有一天,大家一起去公园玩。同学们有穿能包住鞋底的长袍的,有穿露出沟沟美的短裤的。咱们中国人一向中庸,穿的不长不短正合适,也就刚过膝盖吧。坐在草地上,一个南美人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的光腿上摸了一把。

“是真的!”她大叫起来,一边赞叹,一边举双手讨饶,害的我都不好下手打回去。

“你干什么?”我问她。

“人们都说你们亚洲人的皮肤很光滑,果然是真的!”她嬉笑着,伸过一只胳膊来,“要不,你也摸一摸我的?看,我们的,还有毛。”

“不,我要摸一下你的腿。”我回敬她。她就让我摸了一下她的腿,但是我惊魂未定,没有记住摸她的腿的感受。

我们来时带了很多麝香虎骨膏,一直没用上。两年后,LG的一个同事扭伤了,LG便给了他一些,详细地给他说了怎么用。回家后,LG还挺得意:“老外没用过这个东西,用了绝对管用。”。第二天早上,那个同事却对LG说:“你的那个东西贴不上。”

“把它烤热一点,就能粘上。那个药已经放了两年了,粘度恐怕不够了。另外,不要指望那个药马上就管用,我们的药都是长效的和治本的,因而是慢效的。。。”LG还给同事解释。没想到第三天早上,同事一见LG就大叫起来:“什么粘度不够?你可把我害惨了!全世界的人都听见了我的叫声!”

“怎么回事?”LG很吃惊。

原来那个同事想到那贴膏药既然贴不到皮肤上,不如干脆把它取下来。这一取,才知道中国膏药的厉害:那是真正的“生拔猪毛”。
“他的杀猪叫,整条街都听得见。他老婆是一根一根地给他取下来的。。。”另一个同事早笑得爬不起来了。

哦,LG这才明白为什么前天膏药贴不上,感情全让“毛”给撑乎着。不到国外来,咱们中国人哪里能想得到我们千年的国粹“麝香虎骨膏”还有个“什么毛”的问题?

LG懦懦地说:“。。。其实 ,把它烤热一点,也能取下来。。。”

“烤热?到底是能粘上去,还是能取下来?”同事大吼。 LG缩回舌头,不好再吱声,要不然连。。。

我们班上还有一个从阿富汗来的美女,个子又高又大,人非常的漂亮,有气度,很能说。她穿着时尚,和其他阿富汗难民迥然不同。我跟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像美国总统布什的夫人劳拉?”

她说:“有啊!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你想知道我姓什么吗?”

“你姓什么?”

“我姓拉登!—— 不开玩笑,真的是姓拉登!”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布什和拉登还真有缘分呢!

911过后,穆斯林的日子不好过。我们住的地方就有穿白大褂戴小白帽的小伙子敲门,给我们讲真正的伊斯兰的文明是多么多么的好,多么多么的合理,女性的地位其实怎么怎么。。。然而,在LINC班上,我已经听过了阿富汗女胞们的控诉。她们说只要她们的长袍走路的时候没盖住脚,就会有小伙子拿柳条来抽她们的光脚丫。她们全身都得包的严严的,不能有任何裸露的部分,即使她们跑动的时候也不例外,包括眼睛—— 眼睛得藏在从头顶上盖下来的纱网后。报纸上还报道过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巴基斯坦的老太太要跟和她一起生活了50年的老伴离婚,原因是老伴掀了她的面纱。50年共同的生活呀!连孙子都有了,老头愣是没见过自己媳妇的真容。谁知道他这50年是怎么忍过来的?但是好奇最后还是占了上风,趁着老太太睡觉,老头把人家的面纱给掀开了。偷看一眼也就罢了,还不小心把老太太给弄醒了。这下好了,上法庭吧!多亏孙子们苦苦相求,才拉住了羞得要死要活的老太太。

穆斯林小伙子嘴巴很能说,我可没本事跟他争论,就一切“椰丝”,“椰丝”到底。临别了,我突然伸出了手,眼睛直盯住他。刚才还志得意满的小伙子紧张地把自己的手在白大褂上擦了又擦。。。

适可而止!我收回了手,直视着他,说:“这是我们道别的方式,我们的方式,我喜欢!—— 再见!”

他还想再辩解什么,我制止了他。。。

这样的一个拼盘,好是好看,但是不知道这个拼盘每一瓣的边界在哪里?每一瓣上的人能否容忍邻瓣的不同?每一份子是否又能放下自我的尊大,平等地看待别人,同时又兼顾内心的“公理”,“公德”,“公证”?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