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 网球比赛

“对不起，今天。”当着面说人家听不懂的话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霭青诚恳地向乔治道歉。
乔治想耸肩，却耸不起来。娜娜步履蹒跚的在他们两人之间钻来钻去，现在猴到乔治的背上。
这是霭青唯一有些遗憾的事情，她无法用英文像母语native speaker一样自如的和乔治开玩笑，也无法给乔治讲出中文的奥妙。比如意思两字，用途之广泛，别说老外，自己都能绕晕了。一点小意思，你什么意思，你太不够意思了，在不同场合不同句子里，这个意思有着不同的意思。
我们中文里常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实任何语言任何文化都会有这样的时候，英语是非常精准的，每件东西，每个情绪，每个动作，都有单个的字词表达。
霭青经常能看到电视新闻文章里社交网站上，用谐音用隐晦来传达不同信息的，比如一个有名的网站叫小蜜蜂Babylon Bees，她能看的懂听的懂，有时候拍案叫绝有时候会心微笑。可是她却不能随时应用自如。
其实不止是中英文的隔阂，都是中文语境下，因为地域年龄不同，话语也很难完全交融。所以和丽颖在一起聊天可以毫无顾忌的，两人年龄相同，背景相同，霭青真的很高兴丽颖百安一家搬回湾区，好朋友可以常见面聊天了。
“而且我也没有向丽颖讲过杰杰的情况。”这也是今天比较尴尬的一件事儿，百安很会察言观色听话听音，马上意识到了不正常。
两人同时向坐在地毯上专心玩拼图的杰杰看过去。
“大大，大大看我。”娜娜抱着乔治的脑袋叫喊。
“当然看你，妮娜。”乔治回过头来看着霭青，“这是为什么？”
“我，”霭青叹口气，很低声的说，“我们习惯里很难接受，嗯，异样的孩子，我妈也不知道。”
乔治没有答言，只是看着霭青，“我妈真的很喜欢杰杰，外孙嘛，只是杰杰和我妈没有交流，总是这样，时间长了，我妈认为杰杰不喜欢她。”
“在对待朱利安上，我们终于用些共同点了。”
“我们以前好多事情都是一致的，”霭青揉搓着钻进自己怀里的娜娜，逗得小姑娘咯咯的笑，“妈咪要，妈咪不要。”
“为什么在对待杰杰上这么不同？”
乔治又扭头看着儿子，“我尽力。”
霭青有些吃惊，乔治很少这么快就答应，没有任何争执的同意了。
“谢谢你。”
乔治抬眼环顾主卧四周，“我要谢谢你。这是咱们搬进来第一个星期，香槟虽然喝过了，”
乔治朝霭青挤了挤眼睛，“这主卧还没有认真用过，”
“嘿嘿，”霭青微笑摇头，“我不懂。”
“我会让你懂的。妮娜，”乔治抱过女儿，“爸爸送你去你的公主床上睡觉啦。”
“我来。”
乔治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娜娜交还给霭青，拍了拍手，“朱利安，带爸爸去你的房间。”
。。。。。。
半月湾是湾区沿海的一个小镇，硅谷人周末避暑的去处。一到周末，唯一一条去海边的公路就堵塞，平日二十分钟的路程，这时候要开上一个小时，严重时两个小时才能到达。
海滨是小孩子喜欢玩耍的地方，霭青常带着杰杰和娜娜过去，特别是成为全职妈妈后，霭青避开周末的人流，周一到周五，至少去海边三次。
今天周五，霭青和孩子们没有去海边，而是应邀去看网球比赛，丽的比赛。
丽说，她带孩子们学网球陪他们训练时喜欢上了这项运动，现在孩子们都大了，早就放弃了，而丽则是越战越勇，现在已经打到3.5级，目标是4。
美国对网球球手的水平有个评级系统National Tennis Rating Program，最低1为初学者，然后按0.5递增，最高7。七级那是国际级别的选手了，业余选手的水平顶多能达到4.5级。
听丽说了自己的级别后，霭青查看了一下这个网球评分制度，顺便了解一下有关网球的皮毛，所以说丽的水平是很高了，霭青看不出丽小小的个子，微胖，没有肌肉线条，竟然球打的这么好，一顿猛夸之后，接到了丽的观球邀请。
丽呢，是湾区太平洋网球协会的会员，今天的比赛是混双，比赛场地是半月湾丽思卡尔顿酒店Ritz-Carlton的网球场。
以前来半月湾，都是把车停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外面，然后走几分钟到酒店后面的海边。酒店坐落在两个高尔夫球场之间，据说是严重受到苏格兰著名的圣安德鲁斯 St. Andrews影响。
圣安德鲁斯不仅有着英国最古老的大学之一，建于1413年，与牛津剑桥比肩，还号称是高尔夫球的起源地。
所以没去过苏格兰的人，来丽思卡尔顿酒店看看，沿着海边的小路到海滩散散步，在酒店院子里喝喝酒，吹吹海风，听听风笛，为十八洞上打出的好球鼓鼓掌，那么你就找到了那个苏格兰的情调。
霭青除了没有喝酒，其他都经历过，甭管是不是百分百像圣安德鲁斯，半月湾的样子让她特别想去真正的苏格兰看看。
苏格兰之行恐怕要等孩子们长大一些，所以现在呢，只好多来几次半月湾。
丽思卡尔顿酒店的网球场其实离主店挺远，位于酒店的别墅区，紧邻的还有酒店的健身房和游泳馆。酒店是不少明星的休假场所，虽然霭青来过几次，只看到一个名人，一个著名的橄榄球运动员，电影明星没碰到过，或许银屏外的明星并不那么出众吧。
远远的能看见网球场里有人在打球，没有给观众的席位，场外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观看，毕竟是无名的业余比赛，观众们可能都是应邀来的朋友。
霭青向场内张望，认出了丽，低头教杰杰和娜娜挥手，娜娜使劲晃动两只小手，嘴里不知道发的什么声音，杰杰只顾低头玩儿，“杰杰，那是丽，琳姬姐姐的妈妈呀，你不认识了？向你招手呢，不回答很没有礼貌的。”
杰杰只是微微抬头，斜眼看了看丽，娜娜扑向霭青，“看我，看我。”
霭青抱起娜娜，隔着铁网，向丽问好。
“我们在热身，比赛马上开始，那位先生是我的队友，对手是我的好朋友。”
“加油，祝你胜利。”
球场外面也没有个长凳啥的，孩子们都坐在婴儿车里，霭青看看地上是厚厚的松枝，踩上去软软的，便在地上盘腿坐下。
“哇，看到了吗？琳姬妈妈打的真棒。”霭青指给孩子们看，心里真的佩服丽，动作敏捷，姿势漂亮，一个反手回球，赢了。
场内丽和队友击掌鼓励，场外霭青鼓掌喝彩。
离霭青不远处，站着一对年长老者，是那位先生大声赞美，“太棒了。这一拍反手，绝了。”
看老妇点头，老头接着说，“两人合作的很默契，女球员网前打的更好。”
霭青扭脸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是丽的朋友，路人，酒店客人？
赞美有时候真的是很贱cheap，没什么成本，只要脸皮厚一点就行。接受方还特高兴。
夸人也是一门艺术，只是简单说好好好显不出什么诚意，旁边这老哥们夸人不带重样。霭青暗想，这得学着点儿，她自认脸皮不薄，就是语言贫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