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办公室生病的人多,传来传去,病菌传到了我身上。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不能去上班时,心里是有几分高兴的。看看日历,今天有四个会。取消了两个,另外两个叫他们照开不误。缺了我,地球照样转。
然后给自己烧了一大壶茶,把枕头和毯子都抱到沙发上,开始休息。但休息是一件最无聊的事情,于是看书。
Mary Gabriel的Love and Capital: Karl and Jenny Marx and the Birth of a Revolution已经读了一阵子,读完了300多页,还剩一小半。必须承认,我对马克思不像有些人那样深恶痛绝。我当然知道马克思主义给人类带来的灾难,但自己并没有切肤之痛。中国流行马克思主义的时候,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的童年应该算是快乐的。马克思主义的阴霾我父母肯定感受到了,但他们把它挡在了我的小小世界之外。
但即使亲身体会过马克思主义的厉害,还是可以对马克思这个人产生兴趣的,我以为。事实上,我对马克思的兴趣,可能恰恰源于马克思主义的邪恶。马克思自己是一名理论家。发生在中国、苏联和其他共产国家的一切,并不是他的所做作为。我一直好奇,马克思创立自己的理论时,预见到它付诸实践后会是这副样子吗?共产国家的专制、血腥和腐败,是马克思的初衷吗?马克思如果认识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那帮人,会认同他们的做法吗?
书中当然没有直接回答这些问题,但字里行间也许有蛛丝马迹。Gabriel笔下的马克思并不讨人喜欢。有时候我都奇怪,为什么恩格斯等人会对他顶礼膜拜,长年累月在经济上和其他方面支持他。另一方面,马克思也不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是混混,无赖,衣冠禽兽,不耻于人类的一堆狗屎。创立一门学说,拥有一大帮追随者,还赢得了燕妮这样的女子的爱,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因为痛恨马克思主义就把马克思贬得一无是处,思维习惯倒是与那些由号称信奉马克思主义的政党所把持的国家如出一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伟光正,高大全,就是面目狰狞,一无是处。
今天读的是关于《资本论》出版的那一章。Gabriel很少系统地阐述马克思的理论,这一章是个例外。我对经济理论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马克思个人生活的兴趣,这一章却读得轻松自如,因为这一章讲的,正是我们小时候至少每学期都要学一遍的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那套理论。《资本论》出版后,马克思开玩笑说,《资本论》的稿费都不够买那些写《资本论》时抽的雪茄,可惜他没等到中国印《资本论》的时候。马克思当然很高兴全中国的学生都知道剩余价值,但他这个一辈子穷愁潦倒的人,对钱也是在意的。一个穷人很难有尊严,马克思自己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不知道他有没有在《资本论》中写到。
这样懒懒散散地读了一阵子马克思,头是越发地沉重,眼睛也有睁不开的感觉,觉得不如躺下来听一听有声书。于是打开电脑,听Gillian Flynn的Gone Girl。爱情退色、婚姻破裂的故事早就司空见惯,不同的是她发现他的背叛时采取的手段。前不久在网上看到一段关于大奶怎么对付出轨丈夫的讨论。大家虽然群情激愤,七嘴八舌,献计献策,但没有人想出她的办法。当然她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要使用这种办法,仇恨要够深,心思要够毒,还要有诸葛亮的计谋,不是每一个人都做得到,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做。
但写小说确实是好材料。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丈夫实在混账。当发现他被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时候,竟有些同情他了。不过也是罪有应得。做妻子的再过分也是丈夫先找小三的结果。作为一个女人,应该有这个阶级觉悟。
不过,故事再精彩,毕竟是在病中。头昏脑胀的我听着听着居然迷迷糊糊打起盹来,也做了一回Gone Girl。醒来后,光盘还在嗡嗡转着,故事已经不知道讲到哪里了,于是倒回去,耐心寻找故事中断的那一点,接着听。午饭时间到了。虽在生病,胃口却还好,于是给自己煮了一只红薯,又吃了几片火腿。吃完午饭,仍然躺在沙发上,一边打瞌睡,一边听大奶斗小三的故事,瞌睡醒来再把光盘放一遍,重听梦中漏掉的情节。如此这般好几次,自己也烦了,同一个故事也听太久了,于是又换了一个节目:中文电视连续剧。
其实我真的很想看中国的电视连续剧。自己的语言,发生在家乡的故事,与美国电视剧相比占尽了优势。可惜要找到一部好看的不容易,往往要观摩五、六部片子的开头,才找到一部说得过去的,稍微缺一点锲而不舍的钉子精神,就会半途而废。今天生病,有的是时间,慢慢找一部看看吧。于是打开搜狐视频,仔细筛选,最后决定看《相思树》。结果今天运气还可以,看完了一集居然都没反胃。于是打了个盹,又看了一集。
但还是不想看下去了。这部电视剧虽然没什么特别虚假、煽情、不近情理的情节,却也不出彩,连看两集都是温吞水,没有哪一处特别好看,哪个情节特别吸引人,哪个人物让我特别喜欢,甚至也没有一句幽默的台词让我开怀一笑。看看天色也暗了,家里人也快回来了,我还是接着听Gone Girl,等他们回家吧。这病中的一天,一个人歪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地喝茶,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跟着书页、光盘、电视剧一点一滴地流走,什么也没做,但也算充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