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日穿梭于靉靆彤云间,时暗时晴的光线从窗格里透进,将她全身笼罩其中,连脸上浅浅的汗毛都反射着金色,令她仿若重生。
椁中的女子神态恬静柔和。长眉舒展,睡姿安详,浓密青丝高高绾起,五凤八宝钗端正插入云髻,身上凤织泥金大袖衫,腰间长长两组水晶攒珠蓝田玉佩。拓跋焘最后一次替她整理好装容,伸出双臂,将她的身体翻起,调整为侧卧的姿态。
他守着她的遗体,守了一天一夜。他安静坐在她身旁,一遍遍地看她,从头到脚,五官、脸庞、指甲,每个细微之处,一遍遍地凝视,仿佛总也看不够。今日他不能守了。他必须马上撤军。薛安都起兵造反,平城告急,他已经耽搁了一日,再耽搁不起了。他站起身,只觉四肢百骸都乏到了极处,头脑却分外地清醒。他知道有件特别重要的事,他一定要吩咐下去。
"美人下葬,棺椁摆放的方位必须准确。她的脸一定要面向北方,背向南方。"
不愿意又怎样?不甘心又怎样?活着你是我的女人,死了你是我的嫔妃,生生死死你都只能朝向我,你永远只属于我一人。
太平真君十二年二月丁亥,魏军缘江举火,掠居民万馀、焚庐舍而去。对岸的刘义隆登上石头城遥望江北连绵大火如人间炼狱,抚额恸哭。他的老对手终于经受不住他三番五次的折腾,光明的阴险的,所有手段都用上了,终于如愿以偿地撤军了。他期盼这一天好久了,果真目送拓跋焘黯然离场,他的心中只有悲痛。一场战争,他们二人全输光了。他让他失去了相伴近二十年的感情归宿,他留给他惨不忍睹的国土和堆积如山的骷髅白骨,作为对他险恶用心的报复。
撤退途中拓跋焘又受了凉,忧郁的心情也使他更容易被病痛击倒。他仍然沉浸在失去杜至柔的悲伤里,即使身边有海盐公主和神医程天祚的照料,他的病依然进展得很快。从瓜步山下来他就骑不了马了,却又不能因此减慢撤退的速度,他给太子留的兵马实在太少,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往回奔。他躺倒在车里,浑身发烫,脑中翻来覆去全是杜至柔与他决别时的景象。原来她一直随身藏着毒药。他不知那毒药从何而来,他只知道倘若她真的恨他,象她所诅咒的毒誓那般欲杀他而后快,她岂不早就给他下毒了么。她藏着毒药,藏着可以给他致命一击的千军万马,她却什么都没有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她最后的那些恶毒诅咒,仅仅是不肯认输的负气之语么。她并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无情,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比自己付给她的少,可惜他到现在才认清。她就这么走了,对他,对尘世没有丝毫的留恋,只留他一个人活在世间上,一遍遍地追思,悔恨和痛惜。
对她的追忆令他更加珍惜眼前人。倘若往昔不可逆转,至少还有机会弥补,当初若能多相信她一分,相信她对自己的忠贞,她也不至于心碎而死。一边倚赖一边怀疑,只能让被倚赖的人弃你而去。他终于有所领悟,这领悟的代价太过昂贵,痛彻心扉,不过好在还不算太晚。离开江北一日半他们就到了岔路口,往西北走是重镇山阳,城里聚集着广陵数万逃难的百姓,还有刘宋为北伐囤积的尚未输送出的粮食和器械。拿下山阳补充物资后,魏军可沿河南北归;另一条路便是正北的盱眙,来时绕过,回时若能攻下,便可沿来时的路原道返回,好处是快,熟门熟路,而且刘宋在这条路上的军事力量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回去不会再有什么难啃的骨头。拓跋焘头痛欲裂,却又不得不拿主意,最后痛得实在难以支撑,向海盐公主投去恳求的目光。公主似乎是碍于身份,始终不肯发表意见,后见拓跋焘病得可怜,不得已对待命的众魏将道:“山阳城地势很高,周围遍布水源湖泊,我来和亲前,听说守将萧僧珍在山阳城四面挖了数十片池塘注满水,只等魏军一到,便可掘开堤坝以洪水淹灌魏军。”
众将对这位宋国来的女郎亦存在很深的疑心,无奈拓跋焘决定相信她,大军于是照原路向盱眙进发,而海盐在这以后更加沉默,每日除了悉心照料拓跋焘,就是望着前方发呆,脸上是愈加伤感的忧思。
到了盱眙城下,拓跋焘心情有所好转,只是病去如抽丝,浑身依旧酸痛无力,想喝酒暖暖身,可惜和亲时送的酒早没了,想起来时在彭城的好运,决定在这里也试试,万一城里的守将和刘骏一样大方呢。他派人到城下索要美酒。城头上的臧质果然不含糊,爽快地答应了。拓跋焘在帐中翘首期盼,盼来的是满满一坛尿。
臧质为了戏辱他,还特地找了个很精美的酒坛密封起来,真象一回事似的郑重抬到魏营。拓跋焘满心欢喜地准备好杯盏正要痛饮,密封的酒坛一打开臭气熏天,人人捂鼻,拓跋焘这辈子也没受到过这么大的侮辱,暴跳如雷只差喷血,狂叫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城攻下,活捉臧质。
一夜之间,魏军便在盱眙城外筑了三层长围墙,绵延数十里合围盱眙城东、北、南三面,又搬运东山上的泥石填平宋军预先挖的壕沟,还在城东的君山上造起一座浮桥,彻底阻断了盱眙城的水陆通道。紧接着气疯了的拓跋焘不加深思,竟派人给臧质送去一封书信,信上说,吾今所遣派的攻城军都不是我国人,只有鲜卑才是国人,而今日在城东北的是丁零人和匈奴人,在城南的是氐人和羌人。若攻打你们的丁零人被你们歼灭了,正好可以减少我国内常山、赵郡的贼寇;匈奴人死了,正好减少并州的贼寇;氐人、羌人死了,当然也就减少了关中的贼寇。若你真的消灭了他们,正是替我除灾减祸,对我只有好处!
此信一入盱眙城引起哄堂大笑,城主临川王冷笑一声道:"佛狸真的丧失理智了。岂有叫嚣着让敌人敞开了杀自己人的。"他目视长史:"给他回信。就说信收到,已阅,你的奸诈跃然纸上。尔自恃有四条腿,屡犯边境。王玄谟和申坦都没打过你,你以为你胜了是么?你难道没听到那童谣?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只是因为卯年还没到,所以我们用两路军队引着你来饮长江水罢了。尔冥期已到,并非人力可以改变的。寡人受命于天,前来灭你,原是想在白登山与你较量的,谁想你这般迫不及待地前来送死,我怎么还能让你活着回去!尔若有幸,当为乱兵所杀,不幸则被活捉,锁缚手脚,用小毛驴驮着押到建康。寡人此来未图全尸,若天地无灵败在你手下,我任你齑之,粉之,屠之,裂之,即便如此也不足以向朝廷谢罪。尔智识及众力,比得上苻坚么?忘了苻坚是什么下场了?今春雨已降,兵方四集,尔但安心攻城,勿遽走!粮食不够跟我要,我自当出廪相赠。尔所送剑刀,我也收下,想来是要我用它挥砍尔身的!"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极具挑衅杀气腾腾的话语,出自一贯内敛文弱蚂蚁都不踩死一只的临川王之口?他的长史放下笔,婉转提醒他不必在此危难时刻把敌人激怒到极点,他望着魏营方向,怅然若失。良久发出一声凄凉叹息:"我已失去所有,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想了想,又对长史道:"再写份告示。告胡虏军中各士庶,附上拓跋焘那封信,贴于城门处。让胡虏军中人都看看,在他们的皇帝眼里,他们是什么?可还愿意再为这等不拿他们当人的国主卖命!"
那回信果真收到了效果,拓跋焘看完后再次咆哮如雷,浑身发抖。他并不知城里统帅是谁,只道是臧质,他命人赶制出了一架大铁床,其上施铁镵利刃,推到城下向里喊:"城破后活捉臧质,叫你坐在这车里好好玩玩!"这次里面回复他的是几百张悬赏告示,散发的到处都是:斩佛狸首,封万户侯,赐布、绢各万匹!
拓跋焘恨极,下死命令逼着百万他眼里的非国人自三方发起猛攻,以钩车钩住城楼,城内便将那大钩用驱絙系住,数百人唱呼往后拉,钩车竟不能动,到了夜间宋人又用大桶把军士从城上放下,悄悄砍断魏军的车钩,钩子也给缴获了。第二天改用冲车,奋力撞击,可那城墙修得异常牢固,冲车每次也就撞下土两升。拓跋焘见这招也不灵,又祭起了肉搏,把士卒分为几个梯队,轮番往城墙上爬,摔下再爬,鲜卑人在后面驱赶,没一个敢后退,死伤士卒数以万计,尸体堆积得与城墙一样高,仍然不拔。
连日的刺激愤怒和着急令拓跋焘的病情更加重了。夜晚他服了程天祚为他配制的宁神汤药,头晕目旋地睡下。他的烦心事还不止眼前,昨日平城送来消息,太子拓跋晃见叛军势如破竹,父皇又远水不解近渴,紧急之下请北边的柔然出兵相救,他已成亲,拓跋焘做主,纳的太子妃就是柔然的公主。拓跋晃指挥着他老丈人借给他的兵马,不费力气就将薛安都的人马挡在了潼关。按说拓跋焘该高兴,可他在松了一口气后,又隐隐觉得不安起来。旁边的宗爱观察完他的脸色,适时地敲上关键的侧击:"太子殿下…如今可是有了足以与陛下抗衡的兵力了啊!"拓跋焘的心猛一沉。他南征刘宋几乎带走了所有兵马,现在才觉察出也许自己是有意为之。他不欲太子手中拥有兵权,他原来早就忌惮这个羽翼已丰的储君,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如今京师里全是听命于太子的柔然兵,这京师,他还回得去么?!
焦急猜疑与挫败令他寝食难安,幸亏安神药起作用,他被催眠着入睡,连续做了好几个怪梦,他昏昏沉沉地竟也分不清是梦是真,恍惚之间只觉有人在低语,"…还没玩够么?听话,随我回家…",又传来女子的浅怨薄嗔,接着男子温柔的哄慰声再次响起,象是自己以前说与杜至柔的情话:"…无需忧虑,亦无需多想,我的女人,只需要躲在我身后,我会替你解决所有…"他想睁开眼看清这倒底是不是梦,也许阿柔真的回来了,可浑身软到了极处,连眼皮都重如磐石。第二天临近午时他才醒来,帐中竟空无一人,他高声传侍卫,无人答应。他出了一身汗,急步走出御帐,惊见帐的周围没有一个守兵,平日巡逻的鲁爽根本不见踪影。
他跳上马向战场奔去,鲜卑亲贵和他的嫡系精兵都在,没什么可怕的。督战的鲜卑人见到他,脸上竟都露出诡异的表情,再往前看,城下竟然静悄悄地无人攻城,他怒喝鲜卑将领为何不战,一位将领面带为难之色,慢慢地向城头指去,他顺着那方向仰望,站在正中的一名红衣女子,衣袂翩跹临风飞扬,绝世美颜恍若仙子,如正午朝气四射的太阳,晃得他无法直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晃花了眼,醒醒目再次看过去,女郎眼中含着一泓清水,望着他的眼神里几分歉意,几分留恋。他如噬雷击,目光呆滞地转向与她并肩而立的男子,玄衣纁裳,王冠赤舄,白玉双佩,瘦削笔直的身姿沉稳如山,贵胄的威仪熠熠生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弯唇浅笑的神态充满了自信和对他的嘲讽。他只觉浑身血脉顷刻偾张,嗓中一股咸涩急往上涌,双目却不听使唤地向那二人周围扫去。他看见鲁爽,四九,采萧,还有程天祚,还有原属他的近卫兵,此时都站在宋国的城头上。他喷火的眼又回到了为首的公主身上,他看见她的纤美柔荑与身边亲王的手紧紧相扣,另一只手摇摇地举起向他做道别状,她的表情好真纯好无辜,他大叫一声,鲜红的血随即从口中喷出,血如长虹,随着他失去知觉的身子一同飘落在地。
此番由程天祚潜心策反,包括鲁爽在内的侍卫,魏军将领,士卒,一起投诚宋国的竟达六千九百名之多。拓跋焘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里颠簸。国主病重,魏军不敢再纠缠,仓皇北归,快到彭城时拓跋焘缓了过来,下令将虏来的生口就地杀掉泄愤,彭城的宋军闻到血腥奏请太尉刘义恭赶紧出兵解救本国百姓,"虏驱南口万馀,夕应宿安王陂,去城数十里,今追之,可悉得。",义恭震惧,不敢出击,宋人眼睁睁看着那万馀口百姓葬身胡虏刀下。第二日宋主驿使至,敕义恭悉力急追,可惜魏军早没影了。
此后的杀戮更加残忍疯狂。凡破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杀掠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馀,从黄河到长江以北千里之地,全部变成了无人区。由于百姓的房屋都给毁了,那年春燕竟都找不到昔日旧家,只得巢于林木。自是邑里萧条,元嘉之政衰矣。
(后记)
他在窗外啾啾鸟声中醒来。他又做了同一个梦。梦中惊鸿照影,翰墨书香,他们共读一本兵书,她高谈阔论,妙语连珠,巧笑美目顾盼生辉。她凝眉沉思替他出谋划策,有好风自东南来,掀动她的澹澹春衫,点亮她眉间一朵翠钿。他伸出青灰的手想要爱抚那美丽的容颜,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剧烈颤抖。长期酗酒令他的手脚冰凉麻木。他猛地惊醒,抚摸着破旧窗棂,犹记这面窗糊的是秋香色的纱,而今只有蛛网在风中颤动。
他每日都要到这处荒凉庭院里呆坐。这里曾是她的家,是他精心为她建造的,属于他俩的爱巢。春的午后,东风泛过,伊人已经远去,花样年华也都残落。无主的池馆闲花蔓草纵生,亭台苍凉,一池青苔碧水,平静无波。如今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回忆,他们在风华绝代的年纪结为夫妻,从那时起的每一分每一刻。他清醒的时候不多,只要醒着,就在回忆。
他颤抖的手抚上了堆满灰尘的书案。案上敞开着一卷发黄的旧诗集,是她离开平城的前一刻还在看的。他的目光掠过卷上的字,喃喃地读出了声。“碧云悠悠兮泾水东流,伤美人兮雨泣花愁,尺书远达兮以解君忧。”他记不清自己读过多少遍了,却仍然每次都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那是少年刘义康在她北归后写下的追思,前后三十余篇诗赋,其间也夹杂些许稗史,记载他们之间曾有过的点滴。想来这卷文字,是刘义康到平城看望她时交给她的。而她在后来反复诵读的时候,也不断地加上自己的眉批,或赞叹,或和鸣,或喝彩,或抒情。在这些诗文里,他们同喜,同忧,同悲。从这些相隔二十载还能遥相呼应的文字中,他看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男女之爱,是他终其一生无法给予她的,一种高度契合的,高山流水般的心灵共鸣。“…知己如君,此生无憾。若富贵,便举案齐眉,优游泉石,如燃犀亭、桃花涧之处境;若贫寒,则拔钗沽酒,赌书泼茶,虽布衣斗室而成烟火神仙。”
爱她,却不想着占有,这是他做不到的。爱她便是爱上她全部的样子,即便她无法满足自己的索求。拓跋焘无声地叹息。他也爱她,也视她为稀世珍宝,但在那人的对比下,他看出了自己对她的珍视更多地是出自于依赖,象藤蔓依赖乔木,没有便不能成活。相较于刘义康,他的爱近乎于掠夺,虽然看起来一往情深,强烈无比,但无法给她养分。而她与刘义康是两颗对等的乔木,彼此独立,互不依附,看不见的根部却紧紧相连。现在他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了。他一遍遍地翻看这些文字,心平气和地观看他们的心心相印。那个人愿意长久守候着她,愿意穷尽自身滋养她的心灵,只为能看到她在自己的呵护下越来越完善。那个人懂她的好,也包容她的不足;看到了她的才情美貌,也洞悉她的内心煎熬,欣赏她的风骨气概,也接纳她的桀骜不驯。既感受到她外在的悲喜,也关心她的心灵。而那人在她眼里,亦是天地间的唯一。温柔体贴的他,才华横溢的他,胸无大志的他,懦弱无能的他,都是她的四郎,她爱的,也是他的全部。他从世间经过,灿烂光芒如流星闪耀,高洁坦荡如莲花开落。在最美的时刻相知别离,无关风月,只关你我。
月华如霜,拓跋焘魂游般地回到他的寝宫,一如既往地将自己沉醉于烈酒里。
朝政?他勾唇冷笑,他已不记得最后一次出席朝会是哪年哪月的事。对政事的倦怠导致国库空虚,各地起义不断。他沉溺于酒色,无心治理,催急了就杀人,百官内侍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宗爱尽心尽力守候在他身旁。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也全交给了宗爱处理,还有禁军。这个从小就陪着他的宦官如今是他的唯一。
儿子?他逼死了太子晃,赐死了二子伏罗,鞭杀了三子乌弈肝,囚死了五子树洛真。偶尔清醒的时候他会追悼他的太子,于是便惭愧于自己的暴戾。冥冥之中他总听到天外飘忽而来的声音,“愿你骨肉相残,父子相忌,愿你永世孤单。”他想不起来是谁念的咒语。他觉得他也许配不上‘太平真君’的称号,这辈子他当不了真君仙人了。他将年号改为正平。
他又灌下一壶酒。夜已深,他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外面似乎是起了大风,凛冽呼啸撞击着门窗,将殿里的烛火全部吹灭。一片漆黑,一片混沌,只听到窗户沙沙作响如竹筒炒豆,他勉强睁开眼,费力地四下张望寻觅,“什么声音…”他听到宗爱的回答:“这是烟花爆竹的声音。”他含糊不清地重复:“为何烟花…为何爆竹…”
“因为那个时刻到了。”
“什么时刻…”
“欢娱的时刻。极乐的时刻。”
他抬起头,想要看清眼前的极乐世界,一条绳索猛地缠住他的颈,这一次,是个活结。
正平二年春,太武皇帝拓跋焘悄然无息地崩于永安殿。此前有白龙见于京师家人井中。龙,神物也,而屈于井中,此世祖暴崩之征也。
而那含恨的女子临死前的诅咒仍在继续。南朝皇帝刘义隆听闻老对手暴毙,高兴地从龙椅上跳起,立即宣布第三次北伐,他要趁着北朝陷入混乱之际讨要他们欠下的债。柳元景、臧质、沈庆之等名将再次披甲上阵。然而这次北伐仍是由于太过匆忙而失利。随后等不及接位的太子终是厌烦了巫蛊效力的缓慢,带领东宫护军冲入含章殿,皇帝此时正在与心腹徐湛之秘密起草废黜太子的诏书,见有人举刀向他砍来,惊恐之下举起坐凳自卫,五个手指齐刷刷被砍断。随后扑上来的太子亲兵一刀刀地捅进皇帝的腹内,一旁的徐湛之同时遇害。此距拓跋焘被弑刚好一年。刘劭再入后宫,将所恨的潘妃也结果了,其子刘濬听说,拍手笑道:“此是下情,由来所愿。” 太子劭随即登基为帝。
三个月后刘骏自湖北起兵平乱,诛杀元凶劭及二兄刘濬,即皇帝位。短短数月之内,建康百姓 先见子弑父,后见弟弑兄,人们争相惊传之余,无人能够预见这骨肉相残的惨剧,仅仅是个开始,他们将长久地看下去,直到五十年后刘宋灭亡。南朝宗室死于同族之手的百馀人,其中又以江夏王刘义恭为惨绝。他被侄孙、刘骏的嫡长子、前废帝刘子业肢解,分裂肠胃,挑取眼睛,以蜜渍之,以为‘鬼目精’,其十二子,八个在元凶之乱时遇害,余下四个死于刘子业之手。刘氏自相残杀之暴烈,人伦之泯灭,为旷古之首。追其源朔,文帝诛其弟义康,正是滥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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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被无良作者虐到结尾的观众领取惊喜纪念奖:古装男女明星美图集合!养养眼。
我做的。看看谁最象男女猪脚,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