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手把手教会她每道工序。两人忙活到了凌晨。每道工序每道半成品,崔晓园都用手机拍了照,阿姨开了眼。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学做饭的。又教了她几种其它的粥,玉米面大枣粥,百合莲子羹,莲子怎么泡,玉米面怎么搅拌匀,崔晓园实在想不通为何有人愿意花这么多工夫,只为满足那一刻的美味食欲。"在吃上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干点什么不好啊,"她没敢说出来。
"累了吧!快睡吧,"阿姨抱来一床被子,给她前前后后地整理好床铺:"小鸿有福气啊,哎,总算找了个知冷知热的好姑娘..."崔晓园在她身后,捂住羞红的脸。阿姨一转身,拉住了她的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哪?"
这话茬可不能接,崔晓园十分清楚阿姨这类人有多热心。她打了个哈欠,冲阿姨迷人一笑,阿姨心领神会,拍着她手背:"快歇着吧,开车够累的吧,开了多长时间啊..."
"是啊,明天天不亮就得走了。好在是中班。"崔晓园敷衍着:"从您这到北京才一个半小时。进了五环到我们单位还要一个半小时。"
"哎,年轻人就是辛苦。"阿姨叹息着:"早点结婚吧,结了婚,让李鸿养着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在家呆着,给他做做饭,料理好家务。他下班回来有个温暖舒适的家,你有个倚靠,省的天不亮就要起来奔命,多好。"
"您比我还会做梦。"崔晓园咋舌叹道。
"这怎么是做梦啊,"阿姨自顾自说着:"结婚啊,就这么回事。谁都是这么过的。结婚啊,奏是不管你原来是北京的,还是南京的,睡一觉以后,奏是一家人了!奏一起过日子了,有劲儿往一处使,有难处了一块顶着,有孩子了一块把孩子拉扯大!"
崔晓园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阿姨朴实的话里,透露出一个堪称真理的道理。所谓结婚,就是两个原本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共同努力,创造出一个比血亲还要亲的亲密关系。在这个关系里,你不愿意离开我,我也舍不得抛下你。不管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不管遇到了什么困难,不管我何时回头看你,你都一如既往站在那里,对我张开怀抱。
第二天六点,崔晓园抱着两个保温瓶,里面是新熬好的粥,告别了跳广场舞的阿姨,开了三百公里,回到了医院。
李鸿已转到了普通病房,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崔晓园奔了过去,李鸿拉住了她的手,很久都不肯放。他的体温还没降,崔晓园凭经验就判断出应还在39度以上。她把他的床位调整好,让他的上身稍微立起,给他喂了一口粥。
香甜润滑的南瓜粥一入口,李鸿的眼眶一下就湿了。半垂着眼帘掩饰住情绪,湿润的睫毛蝶翅轻颤,喉中迅速涌上的热流竟然顶的那口粥哽在咽喉里,咽不下去。崔晓园带着甜美的笑,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他安抚好内心,好半天李鸿才重新平静下来,脸上挂出感激的微笑。崔晓园一口一口喂他喝下整碗的粥,又给他喝了一点水,才轻声开口笑道:"我要去上班了。"
李鸿一把拉住她的手,双唇翕动吐出两个字:"不要。"
他的声音依然十分微弱,听起来有气无力,崔晓园抚摸着他的额头,微笑着安慰道:"别怕。我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她的手指轻揉着李鸿的面颊:"我们在同一楼。我就在你身旁。别怕。"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我真得走了。还得去交罚款。"她低头讪然笑着:"那天我闯的每一个红灯都给照下来了。这还不算,50的路开了110..."说到这她忽然兴奋起来,满脸异彩对着李鸿赞道:"哎你那车的性能真好耶!尤其加速的时候,那种突然后背上一股强力猛地向前一推的感觉,就跟要上天了似的,啧啧,跑车就是跑车,飙起来奏是过瘾,等我有钱了,我也买两辆,一辆用来飙,一辆用来撞..."
李鸿面对着手舞足蹈的女人,哭笑不得。终于等她安静了下来,有气无力叹道:"你现在该担心一下,你那驾照还保的住么?"
崔晓园甜甜的笑着,看着他不说话。半晌,她拉起李鸿的手,亲了一下,笑道:"这重要么?"
一天后的急诊病房,李鸿哆哆嗦嗦撑起了身子,惴惴不安看着独倚门口不可一世的丽人。
崔晓园斜扬着细眉,居高临下面对着他,脸上是不怀好意的冷笑,柔荑轻举二指微竖,纤纤玉指间,斜夹着的不是香烟,而是一管细细长长的,天,李鸿咽了咽口水,注射器。
"我不要肌注。"李鸿飞速表达了心中愿望,贼眉鼠眼。
"这没你说话的份。"崔晓园凤眼吊梢。
"肺炎应该静脉给药!"李鸿垂死挣扎。
"可惜你说了不算。"崔晓园靠近了猎物。
"我要换医生!"李鸿仰天诉求。
"等你好了再说。"崔晓园一把拉下了他的裤子。
"我要急诊的护士..."李鸿快哭了。
"我看你还敢惦记别人!"崔晓园一巴掌拍在李鸿的光屁股上,怒不可遏。
"投诉...我要投诉...你,你虐待病人,"李鸿苟延残喘。
"我要是你呢,现在就会乖一点,认命一点,识实务一点,"崔晓园一边消着毒,一边阴阳怪气:"阿姨看小朋友表现好呢,手下就会留点情..."
"我乖我乖,好园园,轻点好不好,"到了这个地步,李鸿什么都顾不上了。
"嘿嘿,现在想起求我来了,"崔晓园对着待宰羔羊,显了原形:"苍天有眼,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她激动的热泪盈眶:"算总帐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把我以前的损失都夺回来!翻身农奴把歌唱,誓把那奴隶主..."一针下去李鸿暴跳, 针头一拔狠出口气:"一扫光!"
"换人!我要换人!"李鸿痛苦地嚎叫。
"您就是叫出大天来也没人管。"崔晓园洋洋得意看着他:"你的屁股归我管。"她突然两手插腰,龇起犬牙凶相毕现:"敢让别人碰一下,我就把你屁股扎烂!"
"哎呦...好凶,哎呦...好狠的心...哎呦,好疼..."李鸿喘着气:"虎落平阳被犬欺... 哎呦,死丫头,你等着,"
"嘻嘻,我等着呢,"崔晓园走到门边,冲他顽皮地眨眼:"肌注青霉素一周,嘻嘻,大少爷,好好享受。"
三天以后,李鸿被出院了。
"咱这儿床位太紧张,我看你们早点出院也好。"急诊副主任笑嘻嘻面对他俩道:"出了院回家养着,打针吃药的在家也一样,耽误不了。小崔什么都能干。会照顾,正好。你要不是护士我也不敢让你们走。"
"不带这么玩的!"崔晓园叫道:"他烧还没退呢!我也请不下假来,住院里我还方便点。本院职工不优惠也就罢了,还歧视!"
"嘿嘿,这就是同科室的人谈恋爱的坏处。一走走俩。"副主任笑着:"我去跟你们主任说说,让他给你一天假,回家照顾病人去。他要是不同意,就让他收我们这儿一病人。腾出个床来也行。"
外科总值班翻完了急诊病人资料,表示没有一个适合现在做手术的,于是崔晓园得到了一天假,欢天喜地和李鸿回了家。
"借你的光。"她把李鸿安顿在床上,笑道:"这还是我工作以来,休的第一天假!"
她煮好了小米粥,捧到李鸿面前:"快吃吧。嘻嘻,我煮的哦,很香的!没糊!"
李鸿亮晶晶含笑的眼睛望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撅嘴,撒娇道:"不嘛,我要你喂我。"
崔晓园抿嘴一笑,上了床坐在李鸿身后,让他的后背靠在她身上,把他圈在自己怀里,一手碗一手勺,喂他喝下一口粥。李鸿的目光落在了崔晓园的手指上。
"这..."他微微惊讶地抚摸着一处烫出的小泡泡。
崔晓园忙把手藏起,红着脸道:"我,什么都不会。以前一直以为这些本事...可有可无的,长大了自然就会,谁想这么难!"
李鸿猛然把她的手拉出来,脸埋在她的手心里,说不出话。崔晓园只感觉到手中带着水雾的温热,越来越暖。好一会儿李鸿渐渐把头抬了起来,靠在了女人软软的双乳间,享受着人肉大靠垫的温暖,喃声自语道:"要能永远这样,多好。"
崔晓园用双臂把他环绕的更紧了一些:"以后我们永远都这样。"
李鸿喉头上下动了几动,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他们就这样相拥着不说话。半晌,李鸿睁开眼,轻声问道:"你那罚款...扣了多少分?"
"嘻嘻,那算什么呀。你知道么,我这月的奖金已经泡汤了,精神病护理那考试,我根本没去!"
李鸿仰着头,看她的眼中充满歉意:"我这一场病...你损失太多了。"
崔晓园紧紧圈着他,低头吻着他的头发,含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听到李鸿凄然笑道:"我...好几天没洗澡了,头发油乎乎的,你还亲我..."
崔晓园温暖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在他头上又盖上一吻,轻声道:"你知道什么是爱么?"
李鸿复又闭上了眼睛。崔晓园抚摸着他的手越来越温柔,低声吐出的细语如喁喁的情话:"爱,就是相互把自己最弱的地方展现给对方,然后相互包容,相互怜惜,相互依赖。"
在你面前,我不用害怕外边的雨有多大,也不用担心自己是否太脏,太丑,太苯,太不听话。反过来,也只有独独在你那里,我才愿意放下一切功利得失,甘心吃苦受累,只为在你需要的时候,做你的好妈妈,让你放心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