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的性,按照李鸿的安排,没添加任何情趣作料。他熄灭所有灯火,只留一盏昏暗壁灯。他趴扶下去与被微光照着的女体交叠在一起,墙上映显重重叠影,分辨不出是他的,抑或她的。他吮吸着她,触电样的微麻,是女人柔软的嘴唇,捧住她纤细的腰肢,深情热烈的吻。他惊喜地感觉到下面的器官起了一阵痉挛,先是像蚕一样缓缓的蠕动,慢慢地贲张充血,一寸寸地勃起。他温柔又细腻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不停地来回扭动他的下肢,他的眼睛紧闭,嘴微微张开,发出梦呓似的快感的呻吟。他是纠缠在她身上的一条白龙,龙爪中握的,怀中抱的这个折磨他欲望的,娇弱精致又堕落的女人。他使出最擅长的法术服侍她,变换不同的姿势去迎合她。他在一波波高潮来临的空隙中大口喘息,在达到转瞬即逝的顶点后摊开虚弱无力的身子,在疲倦之极昏昏欲睡的朦胧中,听到她一声无奈的叹息。
第二天早晨,崔晓园坐在李鸿的书房,手里捧着本复习资料,反反复复若有所思。纸上的英文象蝌蚪一样到处乱游,看的崔晓园眼都花了,还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李鸿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轻轻圈住了她的身体。
他在她头顶印上几个轻柔的吻,拥着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带着羞惭之色,在她耳边笑道:"我们慢慢来,好么?"
崔晓园叹口气,放下书,转头面向他勉强笑道:"你的感觉...好么?"她低下头,自问自答:"我猜,应该还不错。"
"是很好。"李鸿坦然笑着:"你带给我的。和最爱的人做爱,"他低头吻着她:"我还以为我不会那么兴奋的,没想到..."他抚摸着女人的手传递出他内心的感激。侧头想了想,又笑道:"就是太快了,还没吃够。嘿嘿,"他笑的很傻:"比以前那种征服感上的性爱,感觉要松一些,没那么强烈。"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人,不好意思地笑着:"我知道你的感觉不如以前好。不过这其实挺常见的。性爱过程中双方不同步,通常男的比女的兴奋感要快的多,所以经常被抱怨。以前玩游戏时,那种场景和气氛,想象自己是征服者的感觉,看到奴隶的各种色情表现,都可以让我兴奋很长时间,所以我能做足了前戏,可以施予你各种调逗玩各种花样,把你的身体充分唤醒让你达到最大的兴奋值,再进入你的身体。现在没了这个刺激,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的脸红了:"只剩下了猴急。"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崔晓园喃声说道:"我们为什么非要把一般的性行为往自己身上套?上瘾又怎么了?我不想戒。"
"可是这对你以后不好。"李鸿摇摇头:"首先上瘾后如果不加控制,你会越来越上瘾。这和吸毒是一个道理。现在你能从轻微受虐中获得强烈的快感,很快这个受虐程度就满足不了你了。如果不控制这个后果我不敢想。SM是怎么回事我比你见的多也知道的多。那种连重刑调教都唤不起的痛苦,我决不能让它发生在你身上。其次我不想用这个来栓住你。如果只有我才能满足你,那当然,对我来说是个好感觉,很安全,你跑不掉了。可对你不好。这种毫无选择的倚赖,最终结果是双方都感觉无可奈何。我要的是那种经过选择以后的结果。你有很多选择,你可以自由地选择别的男人,可经过权衡后你还是选择我,这种结果才是长久的,这样的关系才是稳定的。"
他抚摸着崔晓园的脸蛋,轻声笑道:"其实戒掉受虐感没那么难,比你戒烟容易多了。方法就是有步骤地一点一点改变你的幻想。比如你非要被我鞭打才能兴奋,那第一步就是你在想像中把那条抽你的鞭子逐渐变短,渐渐变成我的手掌拍打,然后再想象变成手对你全身的抚爱动作,再然后,在想象中增加自己的主动性,不再是毫无自主权的被动的玩物,在想像中增加主动的性行为。比如想象你骑在我身上,控制我。经过一段时间,差不多就可以用传统的性想象去唤起性欲。"
"您这是从哪本心理医生的临床治疗笔记上抄来的吧!"崔晓园翘着唇,不满地说:"我不觉得有如此折腾的必要。"她抬起头,面对李鸿正色说道:"昨晚的感觉实在太差了。我倒是真没把自己当你的玩物,我直接成了你的工具!什么呀这是!随便插几下就完了。如果你想要我做你女友,那条件就是你要继续虐我。"
"什么奇葩条件!"李鸿嚷道:"别的女人谈恋爱是生怕对方不爱她,你正相反,生怕我不再虐待你。"他撅起了嘴,委委屈屈怨道:"还说我把你当工具,我怎么把你当工具啦,我那么小心地...伺候你..."
崔晓园噗地一笑,赶紧哄道:"好好好,我知道你对我好!就是太好了呀,没感觉了...要不,你还象以前..."
"我告诉你,不行!我下不了手了!再让你挨鞭子,我会心疼!"
"那就玩点更轻微的,好不好?"崔晓园眨眼诱惑着:"不出卧室的,好么?仅仅在床上是不平等的。作为女人我希望被你统治,作为一个人我希望被你尊重。我只在性领域上放弃拿主意,在任何其他领域里绝不让任何人替我拿主意。你只能在床上命令我,出了房门不能动我一个手指,更不能因为我在生活中不够顺服而发脾气虐待我。"
"天,你想的是真美。"李鸿喃声叹道:"你以为我是机器啊,能有个开关控制,你想让我统治你时就按一下,想让我听你话时再关上。"
"如此甚好。"崔晓园大咧咧地拍着男人的肩膀:"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刚说的,咱们慢慢来。"
"我做不到。"李鸿摇摇头:"我非疯了不可。我听说过这种相处模式。把女友和女奴合并同类项。可我做不到。理解不了。在我看来这实在太过神奇。两种完全不相干的身份合并在同一人身上,我想不出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他叹口气:"我知道,我身上这种霸道的气息不为人所喜。做男朋友肯定是不合格的。除了玩SM恐怕没几个女人能接受我。我现在想改变,戒掉这个瘾。也是改变的时候了。我不能永远这么玩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戒,所以我能做的只有强制往下压。时刻控制自己,不管什么场合,不管我和你什么身份,我都不能再用SM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不论是烟酒毒品还是我这种坏习惯,都不可能戒掉。"
崔晓园不说话了。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她就发现,她刚刚描述的女友奴的生活方式,的确不太靠谱。只要保留他可以统治她的一点权力,哪怕只是在床上,就等于认同了他可以用暴力解决争端。小到谁做饭谁扫地,大到在哪里买房子嫁我后是应该继续工作还是在家给我当家庭妇女,只要出现分歧,他只需轻松说一句,你再坚持己见晚上让你一身背花,她就只有忍气吞声的份,而生活不是游戏。游戏中的争执是假的是戏剧,是奴隶想受虐而故意做出的调皮。生活中的分歧是真的是不能依靠暴力来解决的。她不可能在晚上挨顿打,白天一出门就心甘情愿放弃自己的坚持和理想。她一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她必然会心生委屈怨恨,最终结果是关系结束。真要做恋人做夫妻,只能是剔除掉SM色彩,各方各面。
"你,真能压制的住么?"崔晓园舔舔嘴唇,哑然望着男人:"你真的,从此以后可以再不碰SM了么?"
她没继续说下去。她不想打击他。象他这种天生带有强烈施虐或受虐气质的,没人能戒掉。她知道有许多心理疗法,可这些治疗,只是在使当事人的精神压力得到宣泄这一点上可以成立,并不能够消除当事人的虐恋倾向。这种倾向在多数情况下是不可医治的,会保持终身。
就连她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控制好受虐倾向,现在都不敢说。理想状态下,当然是你想受虐时他刚好也想施虐,然而欲望的高低起伏不是自来水管的闸门,两个开关同步控制。大部分时候,你欲望高涨的时期,却是他了无生趣的时候,等你渐渐淡了,觉的没意思了,他又来的第二春。
只怕你现在虽然不想,以后...崔晓园在心中默默独语。
这在SM世界里太常见了。他们有老婆,是用来疼的。他们还有女奴,是用来虐的。不论是老婆还是女奴,都只能满足他一面欲望。他们不忍心虐待老婆,可又实在抑制不住欲望,做这样的人的老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不会的。我只要你。"
李鸿读出了她心中的忧虑,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蛋,珍视着她的双目满含深情,他的下颌缓缓滑过她的发梢,在她的耳边说出不含修饰的誓语。
她感觉到他温和绵软的手掌轻抚她的面颊,他在她惊慌无助的双唇上盖上体贴入微的吻。
她的心中浮上了柔情。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不管以后会怎样,现在,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心心相印的,不能分离的。他们的基础虽然不好,可也并非一无事处。正是这个欲望结合的基础,给了他们常人无法达到的亲密和信任。正是SM,让他们发现了这种把芥蒂和间隙降低到最小的相处方式。他不够完全尊重她,她不够完全接纳他。可他们却比其他恋人都勇敢,敢于去尝试,敢于向对方敞开自己不好看的心,将自己最脆弱最柔软的一面向对方敞开,哪怕自己的心里有很多伤痕,很多深不见底的秘密,很多从不曾向任何人表露过的期待,很多连自己都不敢真正面对的丑陋,他们都愿意让爱人来开启。爱,不是爱对方光华闪亮的地方,是爱对方柔软的地方,像爱护自己眼睛一样小心呵护。爱是场冒险,要敞开自己的缺陷,要面对对方的缺陷,要接纳自己的脆弱,要呵护对方的脆弱,这不仅是勇敢,还需要温柔,包容和智慧。他们不知道前景如何,没有人能预测。他们只知道,尽管以后还会出现更契合更包容更爱自己的人,此时锁定的眼前人,就能代替所有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