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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雁落故人归 (桃子)

(2015-08-18 10:19:33) 下一个

两天以后,崔晓园在分诊台里忙碌着,忽听头顶上一娇丽女声,怯怯地发问:"请问,李医生在么?"

崔晓园忙的头都不抬,随口答道:"李医生观察了。"

"观察?他,他怎么了?是犯什么错了么?"女声变的很焦虑。

崔晓园抬起了头,立即愣住了。

"噢买糕的,你怎么找这儿来了?!"夜晚突然从黑暗里钻出的女孩,含羞带怯柔软无力的样子,崔晓园一眼就认出来了。

女孩也看出来她是谁了,呆呆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片刻后还是追问道:"他,倒底怎么了?观察什么?"她怯懦低下头:"是不是,我给他添麻烦了...

"不是。"崔晓园赶快微笑,开解她道:"昨天急诊收了个病人,后来查出H7N9呈阳性。昨天参与救治的医生全都观察了,要明天才能出来。你别担心。"

那女孩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脸上表情更加忧虑。崔晓园忙的无暇顾及,只得对她说道:"你先在那边坐会儿。我马上下班了,然后我们找个地方聊。"

崔晓园下班后,和那女孩出了医院大门,走到旁边一家咖啡馆里。

这咖啡馆隶属于一家书店,而这书店其实是他们医学院南墙的一部分。两人坐定,崔晓园扫了一眼,全是手捧厚书敲笔记本的学生。

"我叫桃子。"女孩喝了口冰柠檬咖啡,看着崔晓园道:"你是李鸿新找的奴隶么?"

"不是。我是他同事。"崔晓园微笑看着她。这桃子长的还真漂亮。

女孩脸上表情缓和了一点:"他没事?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嘛?不过,您要是老这么找他,恐怕就有事了。"

女孩一撇嘴:"谁让他不理我了呢?"

"他为什么不理你了呀?"

"就是不知道呢!"女孩一脸不甘心:"突然就把我拉黑了。我又没做错什么。"她想了想,接着说:"这种不给人解释机会就分手的最让人接受不了。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他的。"

"你骗他什么了?"崔晓园愈加愕然道。

"我听圈里人说他不喜欢和年纪小的人玩,可我早就喜欢他了,他在圈里名气特大,人长的又帅,后来终于有机会认识他了,我特害怕他不要我,就隐瞒了年龄。玩了第一次我就爱上他了。真的,我爱他爱的要死。他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他也挺喜欢我的。我知道是因为我比别人更能满足他。可是后来他发现我年龄了,突然就不理我了。"

"他...怎么发现的?"

桃子一脸恨恨的表情:"我不是想买辆车吗,他陪我去的。买车要摇号,摇号要有北京户口。结果就让他看见我户口本了。"她闷闷不乐。

"然后他就不要你了?!"崔晓园觉得不可思意。

"还把我屁股给打肿了,害我两天没敢坐椅子!"桃子愤愤地说。

"哈哈哈,"崔晓园忍不住大笑,桃子使劲瞪她也不管用。

"你倒底多大啊?"崔晓园好不容易停止了笑。

"十九了。不小了。"桃子撅着嘴:"这圈里好多比我小的呢。我以前有过几个主人,都是骗子。这圈里百分之九十九自称S的,都是打着旗号骗色的。只有他不一样,真的,他特出色,他特在乎M的感受。他玩我的感觉象上了天堂一样。我不能没有他,我想和他结婚,一辈子做他的妻奴...

"您先等等吧!"崔晓园傻眼:"你才十九!他都三十了!你们差这么多,结婚?!咱找个靠谱点的男人行么?咱先不说别的,就这年龄就不合适!这差的也太多了...

"二十九,他二十九。"

"啊对,就算他二十九,你们也差了十岁啊!你还是小姑娘呢他都大叔啦!"

女孩幽幽叹了口气:"哎,"她望着窗外,淡锁峨眉:"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得得得,您打住!"崔晓园低喝一声道:"现在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和你玩了。你心理年龄别说十九,九岁有没有难说。"

"可我真的很爱他啊!他是天生的S,玩的花样要多全有多全。而且特别难得的是,他不象其他那些当主人的只知道一味索取,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强硬地要,什么时候该温柔地给。有一次他就给我吹口琴,技术棒极了!"她陶醉的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吹萧,吹口琴,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哎呦你小点声!"崔晓园迅速环视四周:"这里是我们大学!"

"切!我也是大学生,我还不知道她们想什么呢么?!"女孩一脸不屑:"这些人,别看外表清纯,内心里不定多渴望男人强暴她们呢!想疯了才是真的!"

崔晓园喝里一口冰水,看着女孩正色道:"我不是你们这个圈的,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不过有一点我看出来了。你把现实和幻想给混在一起了。"

"很多女人都有过被强暴的幻想,一点都不说明在现实中她们就喜欢被强暴。很多时候这类幻想的深层心理含义是,她们希望对方更主动一些,仅此而已。你和李医生的关系,只能存在于特定的环境中,不能带到生活中来。你现在这么找他,甚至找到他工作单位来了,他更不会再接受你了。幸亏你今天被我截住了。"

桃子不以为然:"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开心啊,我知道他不是装出来的。他是天生的施虐者,他喜欢统治别人的那种感觉,我能给他这种感觉,他是支配者我是被支配的一方,我顺从他崇拜他,我们两人特般配,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生活呢?我相信如果我们婚了,我们会比一般的夫妻更牢固,因为我是被他统治着的,我对他百依百顺,我永远不会和他吵架。"

"可是他还是会打你呀,"崔晓园扬眉:"夫妻之间的SM,很难和家庭暴力区分开来的,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是假的什么时候是真的?"

桃子对她轻蔑一笑:"说你外行的吧还不服气。家暴什么样难道我不清楚么?一言不和举手就打,把老婆当撒气筒当沙袋,没有预先征兆披头盖脸就是一顿,一点安全感都没有,那是真正的虐待,当然没有美感啦!谁也接受不了的。你们外行的只会把SM理解成为打老婆,其实没有一个S是那样的。高明的S,象李鸿这样的,可以不动手,只靠眼神就能让M拜倒在他脚下。你知道么,他挥鞭子的时候简直帅极了!"女孩沉浸在幸福回忆里,脸上象吃了蜜一样陶醉无比:"他第一次穿了件黑色小牛皮的皮衣,皮质软软的亮亮的,我眼睛都看直了。他给我带了眼罩,不让我再看他,他用手里的皮鞭在我鼻子脸和脖子上来回蹭,我看不见却能闻见那股皮革带来的味道,驯兽一样的感觉,一种被征服的快感,我形容不出来,可真的很爽啊,他声音也特好听特诱人,一边用鞭子蹭我一边命令我随他的手做各种动作,我做不出来,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威胁说要用鞭子教我怎么动。我一下就高潮了。"

崔晓园摇头:"所以我说你和李医生的关系只能存在于假定环境里,不能带到夫妻生活中来。你刚才描述的场景,听在我耳朵里就是个典型的戏剧。高度仪式化程式化,标准的虐恋仪式,仪式化的鞭打,仪式化的疼痛,甚至,仪式化的性高潮。你们所做的说到底只是个游戏,是给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添加一点调料。如果你把假装的奴隶变成真的,也就是说你在他面前无时无刻不顺从景仰,那对他来说不仅不是享受,反而是受罪。"

崔晓园喝了口水,接着说:"只要是个大活人,没人愿意像一尊佛像一样被人日夜供着的。随时随地的顶礼膜拜,放在哪个人身上,都实在不是一种舒服的感觉。无论是男是女,人最根本的需求是爱与被爱,不是被怕着,更不是被人象奴隶一样伺候顺从着,那不是家庭。一方给另一方当牛做马,只能是戏言是精虫上脑时不管不顾发的誓。你想想看如果一个男的果真无时无刻不爬在你脚底下,随时随地都是一脸讨好的媚笑,你说什么他都是对对对好好好,你能感觉到他爱你么?当你需要温暖需要支持需要一个肩膀依靠的时候,你放心靠在这样一个奴仆身上么?反过来也一样。你把自己当成李鸿的奴隶,当他需要从你这里得到女性关怀和体贴的时候,他放心倚靠在你身上么?你预先设定了这个角色,就是把他偶尔流露出一丝小软弱的可能性都预先杜绝掉了。他在他自己的家里,也只能永远保持一种强者的姿态,得不到片刻的放松。"

桃子猛点头:"对,我就是想要这个。男人,就该是顶天立地说一不二,有威严有魄力有决断的。这种大男人才能给人安全感。我最讨厌墨墨几几的小男人,没一点主见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看着就腻歪。外面遇到一点小事儿就怕的不得了,好象天塌下来一样回家找老婆要主意。再小鸟依人的女人也得让这种男人给逼成女汉子。"

崔晓园摇着头叹息:"所以说你比较自恋。相对于公主那种显形的,你这种是隐形的自恋。在一份关系里,你抢先占了一个你觉得舒服的位置。然后在你设定好了以后,不能对话不能商量,对方只能在生活的时时处处,去扮演你给他选定的角色,而且,坚决不允许他在配戏的过程中擅自更改,发挥创作。表面上,你隐忍顺从,是他的奴隶,实际上,你才是那个真正有权力的一方。你有权力把他钉在一个固定位置上,不允许他出现一丝一毫你看不上的弱点。长久和你相处下去会很累,因为生活不是演戏,即使是,再好的演员也需要休息。随着人的年龄增长,人会越来越多的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尤其是在配偶面前。你能接受李鸿脆弱的样子么?有一天他受气了评不上高级职称了被后来的新人顶替了,你想过你该怎么面对么?你想过他有一天也会灰头土脸的跑回家来,躲在女人怀里哭的样子么?到那时候,你还要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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