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上看,简。奥斯汀(1775-1817年)几乎和曹雪芹(1715-1763年)同时代。不过那时的东西方两大文明,除了在商品上有些交流,精神上几乎平行而过。当时的中国人对西洋的看法,无非就是出产几件希奇小古玩的西夷。曹雪芹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谁是莎士比亚,或密尔顿?要不然,大观园里肯定有十二钗一起读十四行诗或林黛玉弹钢琴的场面。
曹雪芹在第五十二回,借宝琴的叙述,最大限度地描述了中国人对西洋的认识程度:
寶玉笑道:「偺們明兒下一社,又有了題目了,就詠水仙,臘梅。」黛玉聽了,笑道:「罷,罷!再不敢做詩了。做一回,罰一回,沒的怪羞的。」說著,便兩手握起臉來。寶玉笑道:「何苦來,又打趣我做什麼?我還不怕臊呢,你倒握起臉來了。」寶釵因笑道:「下次我邀一社,四個詩題,四個詞題。每人四首詩,四首詞。頭一個詩題詠太極圖,限『一先』的韻,五言排律;要把一先的韻都用盡了,一個不許剩。」寶琴笑道:「這一說,可知是姐姐不是真心起社了,這分明是難人。要論起來,也強扭的出來,不過顛來倒去,弄些易經上的話生填,究竟有何趣味?我八歲的時節,跟我父親到西海沿上買洋貨。誰知有個真真國的女孩子,纔十五歲,那臉面就和那西洋畫上的美人一樣,也披著黃頭髮,打著聯垂,滿頭帶著都是瑪瑙、珊瑚、貓兒眼、祖母綠;身上穿著金絲織的鎖子甲,洋錦襖袖,帶著倭刀,也是鑲金嵌寶的。實在畫兒上也沒他那麼好看!有人說,他通中國的詩書,會講五經,能做詩填詞。因此,我父親央煩了一位通官煩他寫了一張字,就寫他做的詩。」眾人都稱道奇異。
而在奥斯汀构筑成的内瑟菲尔德庄园中,恐怕还无人知晓唐诗宋词为何物?要不然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爱情肯定更婉约曲折。英国淑女们如何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心思:“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而这是奥斯汀笔下的女主角伊丽莎白内心之纠结:
“伊丽莎白听他这样表明心迹,越发为他感到不安和焦急,便不得不开口说话。她立刻吞吞吐吐地告诉他说,自从他刚刚提起的那个时期到现在,她的心情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现在她愿意以愉快和感激的心情来接受他这一番盛情美意。这个回答简直使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快乐,他正象一个狂恋热爱的人一样,立刻抓住这个机会,无限乖巧、无限热烈地向她倾诉衷曲。要是伊丽莎白能够抬起头来看看他那双眼睛,她就可以看出,他那满脸喜气洋洋的神气,使他变得多么漂亮;她虽然不敢看他的脸色,却敢听他的声音;只听得他把千丝万缕的感情都告诉了她,说她在他心目中是多么重要,使她越听越觉得他情感的宝贵”。
到曹雪芹那个时代,中国小说还是在自己的轨道上行走,完全不见外来小说的影响;而在另一方面,西洋小说家们肯定是没有多少知道中国小说的价值。而今这两个平行而过的小说家,一个几乎在英语文学界成就了 “ 简迷”;而在另一边,则有所谓的“红学”。
我这系列的杂感,就是想回到那个没有偏见的时代,看看到底是西方的月亮真的比东方的圆吗? 还只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其实也想更深引出另一个话题,就是中国传统小说到了《红楼梦》是不是彻底终结了?中国小说的创作出路是不是都需要借用西洋的技法呢?我不想用任何民族主义的傲慢来对待西洋文化,只是想从草根式的文艺随感中得到些心智上的享受和快感。
注: 以上视频是一场英国学者和读者对奥斯汀和艾米莉勃朗特文学地位的评价,最后奥斯汀还是被认为是“英国文学之后”,居然和莎士比亚并驾齐驱!如果我能投票,我会把票投给勃朗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