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的木门,嘎的一声,被人重重推开了。原本在院中间一棵大桑树上休憩的一对戴胜鸟,惊得“郭公,郭公”地鸣叫起来, 不安地在半空中盘旋着,最后飞到最高处的树梢上。 羽冠依然一起一伏, 好像在向屋里报信, 同时也警惕地张望着两个不速之客。
因一上午焦虑的等待,我已经沮丧到了极点。 这突然的声响, 把我的心几乎都震出来, 我立刻振作起来,马上向门外望去, 果然是爸爸妈妈! 满脸是灰汗的父亲,第一个急冲冲地走进来, 一边吩咐好仆人拴好毛驴, 一边向正在下毛驴的母亲,高声地嚷着:“我们来迟了,我自己先进去,你后面来”。 此时所有的焦虑,被这一片的吵杂声一扫而光。 师傅也从客厅里出来,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赶紧上前和父亲亲嘴问安:“沙龙!沙龙!快进屋里歇一歇,喝喝水”。 一向性格豁达的父亲,连连向师傅致歉:“拉比, 很抱歉, 让您久等了”。像久别的一对老友,寒暄过后, 是彼此对视信任的微笑。 师傅头转向我, 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朋友,我的内心知道他肯定会来的。 朋友的关系就是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不过许多时候,朋友间的信任常常被人们自己的猜疑所破坏”。 “底母”,一声温柔的呼唤, 还穿着朝圣盛装的母亲直朝我走来。整整一年了, 我终于见到了夜思梦想的母亲。 没有任何的羞怯和陌生感,我一下就投进了母亲的怀抱。 母亲也紧紧地抱紧了我。好像一放手,我又会滑走。 一滴幼稚的泪水使我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这时门槛下的父亲立即哈哈笑道:“还是母子情深,这小子见了我,都还没吭一声呢!” “ 乌唉, 乌唉”,门口的毛驴突然不耐烦地叫起来。父亲好像想起什么事, 马上吩咐仆人从毛驴身上取下一麻袋的东西,提到师傅面前。 然后对师傅说:“这是给您的礼物和一年的学费, 10斤的上好沉香和10斤的一等没药”。 师傅也没有推托,接着说:“你家尼哥底母学习圣经有天分,也是我这里最勤奋的学生”。 父亲过来搂住我的肩,向母亲嘿嘿笑起来,并得意地说:“看来我们古里安家族将来会有成大器的人了”。
大家说笑着都走向学堂的客厅, 父亲开始认真欣赏起桌上的各样书卷。 还不时拿起一卷在鼻尖闻一闻, 喃喃自语道:“还是书籍的味道香”。 在一卷《以赛亚书》羊皮经卷面前, 父亲脸上突然神色严肃起来,就像耶路撒冷的春天,刚才还是轻松活泼的晴天, 突然就乌云弥漫。 他用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向师傅说道: “拉比, 我们本在一大早就会来接孩子, 可是这两天, 圣殿里发生了一件怪事,所以一直到午饭后我们才回来接孩子 ”。 “难道您见到了天使吗”?我好奇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大人讲话小孩子别插嘴”! 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疑惑地对师傅说:“拉比,是这么回事。” 我在旁边托起下巴竖起耳朵,恨不得马上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师傅也就近坐在父亲旁边,全神贯注地等候将要讲述的故事。 “虽说我们家年年逾越节都来圣殿献燔祭, 可今年来耶路撒冷朝圣的人特别多, 献祭进香的人把圣殿的外院都挤得水泄不通。我从早上一直排到晚昏,才轮到我家献祭并进香”。 我也跟着父亲的回忆,好像回到了当时的圣殿。
“今年好像是亚比雅班的祭司值班,应该有300人,其中50人可以进圣殿值班,应该有足够的人手吧”。师傅自信地补充道。 “不是人多的问题,而是负责接待我们的一个祭司,出了些事情”。父亲叹息道。 “昨天黄昏的时候, 我们本在外院祷告, 一个叫撒迦利亚的老祭司。 进到圣殿里去为我们代祷,结果等了好久他都没出来。 这时我和周围的一些香客都着急起来,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后来我问从里面出来的祭司,他们说:‘他一直在里面祷告’。 过了约二个时辰, 他终于出来了。 结果你猜,怎么了?” 说道这里父亲停顿了许久, 眼色里闪烁出一丝的痛苦和不安, 然后接着说: “他不会讲话了! 他不断向我们这些人打手势, 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人叫来当值的其他祭司, 许多人把这可怜的老头带到了附近他的一个住处, 他的太太过来向他喊话, 他还是无言无语”。 这时在一旁的母亲,也开口补充道: “今天一早,我们又到他的住所去探望, 我们知道他不是本城的祭司, 来自犹大山地的一个小城。 他妻子叫伊利莎百,也是大祭司亚伦的后裔,可惜膝下无子。现在她这后半辈子,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拉比, 你能解释这样的事吗? 是因这个祭司自己的罪而变了哑巴了吗?还是因为我们的罪太大,使代赎罪的祭司背上了重负。最后让他哑巴了”!父亲急不可待解地向师傅发问。 “有些事,律法没有给我们完全的答案,所以我无法下一个结论。 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因果关系。 这或许是个神迹? 也可能一个什么兆头吧。不过这需要等候最后的结果才能断定”。师傅用有些的巴比伦口音亚兰话答道。 “郭公,郭公”窗外的那对戴胜鸟又开始不安地鸣叫起来,好像又有什么人走进学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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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这段背景来自《路加福音》第一章,施洗约翰的出生。另外戴胜鸟为当今以色列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