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说我崇洋媚外,我说你崇中媚华
尼可跟邓菲走得最近,关系最亲,刚毕业那年一周都要见过好几面。大学宿舍里的几个好姐妹,她也没有忘记,时不时的招呼在一起,出去吃吃喝喝一顿。尼可如今是深懂中国文化,朋友要经常聚聚聊聊,关系才能越来越热,感情才能越来越铁。
这天尼可做东,把刘莎、奎可然也喊来了,去了蒋森打工的啤酒餐厅:黑森林啤酒屋。那餐厅最早只卖啤酒,后来做不走,换了主人。新老板开张后,开始卖点餐,中餐西餐都有,招牌还是老招牌,但内容的实质已经变了。自打老板改头换面后,萧条的生意开始蒸蒸日上,顾客是送走一拨又来一拨。蒋森自从到了北京后,一直扎根在这家店,不管生意是好是坏,也没有跳槽的心。那老板是个老海归,很欣赏蒋森的这份忠心。
那天尼可一群人刚进门,蒋森就过来给她打招呼:“哥们好啊,最近混得如何啊?”一开口就是流利的普通话。
“托你的福,混得还凑合。” 尼可的京片子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刘莎听懵了,她说:“不看你二人的脸,只听你二人开口说话,肯定只当是中国人。”
“中国人也没他们说的好,我是指的外地来的中国人,特别是广东人说普通话,那番心焦,你们不知道,我有个香港同事,说普通话蹦蹦跳跳的,半天都落不了地,急得我真是想跳。” 奎可然说。
“人家蒋森会说广东话。”尼可笑道:“你们经常说我有语言天赋,比起他,我只算是棵小草呢。”
蒋森笑了笑,看起来很低调谦虚的样子,他说:“ 我在广州呆过,所以能说广东话,语言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环境,周围的人都说那种话,你像鹦鹉一样跟着他们学,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尼可姐会读书会认字,我斗大的中国字认不了几个。”
“他喊你什么,他喊你尼可姐?” 邓菲像发现了新矿藏:“美国人都是直呼其名的,不管什么年龄,从来没有什么姐啊,弟啊,叔啊,爷爷的。”
“亲爱的,我们在中国,不在美国。” 尼可对邓菲加重了语气。
“幸好我不在美国。” 蒋森似乎话中有话。
“我倒是希望在美国。”奎可然坐下来后,要了一杯奶茶,她叹着气说:“要是有一天,我说英文,就像蒋森和尼可说中文一样流利自然,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邓菲笑道:“你就别在那里矫情了,你如今在美企上班,天天都是操着英文,吃饭上厕所都是英文吧。”
“你在日企上班, 吃饭上厕所都是日语吗?” 奎可然对众人说:“我们那公司,美国人就几个,狗腿子倒是一群,都是操半吊子的英文,口语水平跟我不相上下,我跟他们操练英文,就像跟广东人操练普通话,只有越练越晕菜的境界。”
“我知道,你想去美国操练。”邓菲直言相告。
“我不藏着掖着,我确实想去美国,做梦都想去美国 ,那是一个很美好的国家。” 奎可然说:“考大学的时候我就很犹豫,是不是该去报考英语专业?可是我的作文写得很好,语文老师常表扬我,说我有当作家的天赋,我便晕乎乎地读了中文系。”
刘莎说:“读书的那阵子就看你在写作。还记得有次,你的豆腐干在晚报上发表了,拿了稿费,你笑得一脸都是牙,眼睛鼻子都找不到了,你请我们出去吃的麻辣烫还是喝的皮蛋粥?”
尼可笑道:“我记得的,是吃麻辣烫,我们点的菜太多,那稿费根本不够,还是可然继续掏腰包。”
奎可然说:“你们都知道的,当作家就是辛苦,又累又没有钱赚,只是图个心灵的安静,如今这世道,乱呼呼的一片,人心复杂加浮躁,还写什么作啊,我的作家梦是彻底灭了。”
刘莎双手朝上,做了个冉冉升起的动作:“作家梦是灭了,但是美国梦升起了。”
“什么美国梦、大头梦。” 邓菲说:“你们没看见尼可和蒋森都来中国寻梦了,还去什么美国,美国如今房贷危机,失业的人好多,而中国正蓬勃发展着,石头缝里都掏得出机会。就说我们吃饭的这个地儿吧,你们放眼望一望,有多少人的皮毛颜色不一样。”
尼可跟在后面补充:“邓菲说的有道理,因为金融危机,美国经济很不好,大学生刚毕业,好多找不了对口工作,我的一个表姐,读了法学院,如今只能在车行里卖车,还有个高中同学,学的是表演艺术,根本就没有就业的机会,只好重回学校,去读护士专业。我觉得我当初的选择挺英明的,在中国读大学,学好了中文,又找到了好工作。”
奎可然不服气,她说:“美国不管怎么衰退,也是世界上最富强的国家,得了感冒的老虎依然是老虎,谁也不敢挑战它的霸权地位,事实如此,老虎依然立在那里。”
“小心,小心,人还没去美国,就开始崇洋媚外。”尼可一边说一边夹起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
“你说我崇洋媚外,我还没说你崇中媚华。” 奎可然开始发表演说:“如今一打开电脑,我们就看到美国的种种黑暗,什么深陷债务危机,失业率居高不下,什么对外穷兵黩武,社会矛盾日益激化,似乎美国快完蛋了,快掉到地狱里去了。”
“那就是一个快掉到地狱里的国家!” 蒋森一边给他们上菜一边说:“反正打死我也不回去的。”
“打死我也不回去的,说的好,我喜欢!” 一个极其明媚的女子朝他们走来,她金色的长发,她海蓝的眼睛,美得有些虚幻,不太真实,像PS过后的效果。尼可感觉她的身后似乎有一道光电,照亮了他们一群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