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所有的学生都去考试了,我的课室里没有一个学生,我的课室难得可以这么清静。我趁有空闲,整理一下学生的学习档案。
突然,德伦匆匆走进我的课室,神色紧张。
他走到我的面前,小声对我说:“蔡在追踪我,老师,你让我躲一下。”
说完,他先把手中的滑板放在门边的一个角落,随即到课室的书柜里随手拿起一本书,又在我的办公桌上随手拿了一张供学生用的纸和一支铅笔,然后敏捷地坐在我办公桌旁边的一个学生座位上,假装很认真地做起作业来。所有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像经过特殊训练似的,做得干脆利索,一气呵成。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回事,蔡副校长已经来到了我的课室门口。我知道她是来找德伦的。
我走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她往课室里面看了一下,见到德伦像在全神贯注地做课堂练习。
她问我:“你只有一个学生吗?”
我说:“今天是星期四,是考试日,学生都去考试了,难得这么清静。”
她接着问我:“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学生从这走廊走过?”
我知道她是说德伦。很明显,她认不出眼前的德伦就是她要找的人。我想,蔡副校长竟然也有“黑人盲”,也就是有时很难分辨黑人之间的差异,总觉得每个黑人都长得差不多的样子,就像色盲的人分辨不出不同的颜色一样。
我故意问她:“什么学生?”
她说:“我刚才看到一个学生在外面玩滑板,我把他叫住,他就马上朝这课室方向跑,我追过来,就不见了。”
这时,我看见德伦在偷偷看着我和蔡副校长,还向我使眼色。我明白他想说什么。
于是,我说:“我没看见有学生走过。”
她像自言自语:“奇怪了,我明明看见他往这个方向跑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呢?”说完,她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德伦看到没什么动静,就站起来,哈哈大笑起来。我故意往走廊上看了一看,回过头来对德伦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说,蔡副校长又回来了。他吓得马上止住笑,坐回座位上,假装做作业。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认真地说:“我今天帮你瞒过蔡,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他说:“我知道老师你是好人。”
我严肃地说:“我不是想说我是好人,其实我这样做并不是好人,我也不想做这样的好人,但我不想你这样就被学校开除了。学校的零容忍政策你是知道的,是吗?”
他说:“我知道。老师,很感谢你,真的很感谢你,你帮我逃过了大难。如果我被开除了,我妈会打死我的。”
我说:“你不用谢我,既然你妈妈这么重视你在这里的学习,你就应该好好学,是不是?但是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蔡识破我在说假话欺骗她,将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紧张地问我:“你会不会被蔡开除啊?你不会有麻烦吧?”
我把语速放得很慢:“你、我,都肯定会被开除,不是吗?难道还能逃得掉?”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开除,但蔡副校长肯定就不会把这件事当普通的事件来处理。
德伦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了一会,他很诚恳地说:“老师,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绝不给你惹麻烦。”
我看得出他是认真的,我很高兴。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啰嗦下去,跟他讲大道理是多余的。
我说:“你明白就好,赶快回去上课吧,把滑板放在我这儿,放学的时候再回来取。”
他站起来正想走,突然回过头问我:“你这样就放我走了?你会不会给我一个电脑记过?”他不相信我这样就放他走。
我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上课吧。”
他很高兴:“那我回去了,谢谢你,老师,救了我一命。”
说完,他习惯地翻了一个洛加尼斯式跟斗。
他正要走,我突然想起要提醒他:“今天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不想蔡知道我骗了她,明白吗?”
他把右手放在左边胸口,作出发誓的动作:“我不会说出去的。”
德伦走后,我坐下来。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刚才真做了件危险的事。如果蔡副校长知道我这样骗她,她肯定会立刻给我严厉的处分,甚至通报全校,然后把我炒鱿鱼。在这点上,我相信她会是个绝不手软的狼外婆。
第二个星期,是德伦的文化课周。这整个星期,他真的认认真真地学习,再也没有任何的课堂杂技表演,作业也完成得很出色。
这孩子还挺讲义气的,我帮了他,他就知道知恩图报,给我面子。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三分钟热度,很快就会冷却下来,恢复原状的。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坚持下去,直到考试的那一天。他的改变,使我想起了小毅。德伦的进步,跟小毅是多么相似,一个调皮贪玩的孩子,也会成长起来的,只要他觉得老师是为他付出真心。
要考试了,他问我:“我能及格吗?”
我鼓励他:“完全没有问题,你的作业都做得很好,别担心,你就当做作业那样去考试就行了。”
他又问我:“你觉得我能考多少分?”
我想了想,然后说:“626”。
这是小毅考的分数,我觉得德伦的进步跟小毅很相似,我就说了这个分数。但是,我也并不是完全乱猜的。经过这几年的教学,我已经能很准确地预测学生能考多少分,通常误差都不会超过10分。
考试回来,看到他高兴的样子,满脸的笑容,我知道他考得很好。
他故作神秘地问我:“你猜我考了多少分?”
我说:“我已经说了,是626。”
他还故作失望的样子:“老师,我让你失望了,比上次还低了5分。”
他把成绩单递给我看,我看到果然是626。
他翻了一个跟斗,高兴地说:“老师,你真神了,连我考多少分都能预先知道。”
我故意说:“是啊,你刚才还想骗我,其实,你干了什么事我都会知道的,所以你要规规矩矩,听明白了吗?”
就这样,德伦完成了我的课,转到全日制的专业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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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得小心点。
过奖了,只是个尽责任的老师。
老师和学生、学生和老师,都是要互相尊重的,是双向的。
孩子成年了,就不能还当小学生来管的,别说十八岁,十六岁的也不能高压的。
有些老师太把自己当老师,这样对孩子,特别是大孩子,是行不通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思维模式,他们也是明察秋毫的。只要让他们真心感到你对他的尊重,他们才会尊重你,就是这就是所谓的听话、听教。翻看郭老师的所做所为,每一次让孩子服气,都是以尊重为基础,以理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