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辉有可能通过各科考试,而老师又不必再做无用功,朱里昂老师代表辉的所有任课老师和课外辅导员,给校长写了详细的书面报告,要求给予辉学习上的IAP。
IAP对辉和任课老师都是非常重要的。老师可以省很多心,不必总耐着性子去教他永远也不可能学得会的东西。例如数学科,在运算方面,我只须教会他如何使用计算器就足够了,而在应用方面,我只须教他一些简单的数学列式规则就可以了。如果考试没有时间限制,还可以查书和字典,他就有可能及格。他将来找工作,也可以得到特殊照顾,例如可以申请政府资助的某些特殊工作岗位。
在多方要求下,蔡副校长召集所有与辉有关连的老师和工作人员开个讨论会,商讨如何解决辉在学习上的困难。
在讨论会上,所有老师和课外辅导员,都纷纷地投诉辉如何给他们带来教学和工作上的困难,质疑做鉴定的医生为什么要刁难,这么明显的智力问题都可以说成是正常。我特别强调了我是用中文来教辉的,鉴定医生所说的辉只是英文问题是没有事实根据的。甚至有老师指出,我们这所学校根本就不适合辉学习,建议把辉转到别的特殊学校去,由受过特殊培训的老师来教他。也有老师质疑,智力有问题的学生怎么可以和智力正常的学生混在一起来同等看待呢?这样对辉也是不公平的。
蔡副校长只是在听取意见,一直没有表态。
讨论会是开了,可实质的问题并没解决,我们还是不知道蔡副校长到底想怎样解决辉的问题。她含糊地说,学校会为辉争取应有的权力的,但辉是否有学习障碍,只能由专科医生下结论。
既然问题没解决,我还得继续教辉可能永远也学不会的数学。我只好决定,从此以后,我不再给他布置任何应用题作业,其实让他做了也是白做,他学得艰难,我也教得不耐烦。长期下去,变成白痴的不是他,而是我。
每天,我只教他做几道简单的运算题。如果有做错的,就叫他改过来,然后就给他打个一百分,让他高高兴兴地自我陶醉一番。剩下的时间,我就让他在网上做些数学运算题。当然,这只是个借口,我的意思是让他上网,干些他喜欢的东西。事实上,他也不是完全笨到老老实实地在网上做数学习题,没两分钟,他就会在网上看起中文小说、香港电影、动画片,或者看些别的什么有趣的东西。我也假装没看见,就让他看个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对他放任自流。
我并不是故意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对学校的抗议,而是我不想在做无用功。就算我努力去教他,这也只能是白费劲儿。就像假如现在有人要我学钢琴,就算是全世界最高级最有经验的钢琴教授来教我,我这辈子也是没有可能学会弹钢琴的。我没有音乐天赋,对音乐反应迟钝。我从来都不认同那种盲目的努力,明明知道是不可能成功的,还要无谓地去努力一把,把自己折磨到死去活来。常言所道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不过是一句激励人们去努力的口号而已。
辉的课外辅导员,名叫可丽欧,是个长得小巧玲珑的白人。她是个很热心肠又很和蔼的辅导员。她一直四处奔忙,为辉寻找合适的学校。终于,她联系到了一个非牟利机构,这是一个专门为各种生活或学习上有障碍的人士提供特殊帮助的机构。她想通过这个机构,帮助辉转到特殊的培训学校去。但得首先做一个学习障碍程度的鉴定,这是不同于我们学校的专科医生做的鉴定。这次,负责鉴定的专科医生是个会说中文的中国人。
可丽欧跟辉介绍了这个机构的情况。他听了之后,第一时间就表示拒绝。
我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去这样的机构寻求帮助,他很委屈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成弱智,其实我很正常,我怎么能去那种弱智学校。”
我跟他解释:“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一所弱智学校,我们只是想帮助你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你来我们学校学习,就是为了找工作,对不对?”
但不管我怎样解释,他就是不肯去。
不知怎么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一些中国学生那里,他们纷纷要求去试一试,他们还说不管是弱智还是聪明,只要有人帮忙安排工作就行。
实际上,这真的不是一所弱智学校,只是一个特别机构,除了帮助有障碍的人士找工作之外,也给予上岗前的一些特别培训。这个机构会联系一些私人公司,让这些公司提供特殊的工作岗位,由政府资助相应的资薪,也就是工作由私人公司提供,而工资则由政府支付全部或部分。这是个名副其实的金饭碗,不是铁饭碗也不是铜饭碗,当然绝对不会是陶瓷饭碗,永远都打不烂的。老板绝对不会责骂你干得好还是不好,反正工资的全部或大部分是政府出的。你也不用担心出勤,迟到早退甚至旷工都无所谓,老板通常都不大在意。反正老板要的是一个名声,老板就把这当作一份善事来做,这也等同于帮公司做了广告宣传。
我最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美国是个资本主义国家,做什么事都要讲钱,怎么美国政府竟然有这样的机构,这不成“社会主义的高级阶段”了吗?在中国,已经说是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都不可能这样给残障人士一个金饭碗。看来中国要赶上美国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可丽欧跟我解释,这是美国法律要保障残障人士的生活。
后来我跟朱里昂老师讨论起这个问题,我说:“这年头什么都讲钱,我以为世界上并没有免费午餐,想不到,美国竟然有这么多免费午餐供应。”
朱里昂老师说:“看对什么人,不是人人都可以吃到免费午餐的。美国对富人和中产阶级,不但吃不到免费午餐,而且还要交纳多种额外的税项;而对穷人,吃了免费午餐还有钱送。”
可丽欧叫我再劝劝辉,但他就是一万个不愿意。
可丽欧无可奈何地说:“有资格进去的人就是不肯去,没资格进去的人却争着要挤进去。”
我说:“不肯去的人是真的是智力有问题,争着去的人是智力超正常。”
可丽欧说:“绝对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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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成绩,为了职称,为了升资,为了奖金,没办法,社会风气是这样,这是制度问题。
谢谢
我以前也不知道,原来美国政府有这么多的福利。
是的,制度才是根本。没有好的制度,所谓道德是不靠谱的。或者就是当官的为所欲为,却要老百姓道德高尚。愚弄人呢。
郭老师写得好,大家都夸。但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学到很多东西。虽说来美20多年了,好些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比如说政府有这样的学习,还是住读的,以前从来不知道的。谢谢郭老师分享!
睡个好觉
做个好梦
我教过一中国学生,她刚移民来没多久,她的数学非常好,是可以考大学的水平,我想她以后会去上大学的。在我教的学校,以她的水平,不考个满分也能考个90分。一天,她考完试交了卷,电脑的评分是96分。教务主任来找我,问我这个学生的平时学习怎么样,我说她的数学是可以考大学的水平。教务主任把一份可能是作弊的“证据”给我看。我一看,是这学生考试时用作运算的草稿纸,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每一道题的答案。我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是这学生想帮别的同学作弊,因为下一考试将考同一试题。她想把答案写下来带个她的同学,谁知匆忙中误把答案当草稿纸漏在考桌上。教务主任说这草稿纸不能当作作弊的证据,但他想知道这学生有没有可能作弊。我告诉教务主任,这学生的数学非常好,她考试不需要作弊,我估计是她想把答案带出考室给下一考试的同学。后来我找这学生谈,叫她千万千万别作弊,这不同中国,作弊会使你付出一生的代价,信不信由你。
谢谢你的热情支持!絮我直言,我写文章应该与你的悄悄话无关,我只是想把一些故事与大家分享。希望你继续支持我,真的很感谢!
我也觉得学生作弊与制度有很大的关系。在中国,处理一下就没事了,甚至不了了之。如果是某二代某三代,还可以摇身一变就成了某官或某董事长。而在美国的大学,考试作弊有时会使你付上一生的代价。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中国留学生考试作弊被抓个正着,学校没有开除他只是劝他退学。他以为退了学,申请另一学校就没事,谁知没有学校再录取他,因为他有了考试作弊的记录。这样,他的大学梦就只能到此为止。
郭老师这样的人才是另人尊敬的人。
郭老师肩上担子不轻啊!不过,能者多劳也是正常的。 :)
我不是说这些作弊的孩子没问题。个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LZ 是为民谋利才作弊,若是自己考试就绝不会作弊,是不是?但不可否认,这样的社会把作弊在人心目中的概念搞得不那么清晰了。所以,如果只是个别人作弊,那是个别人的问题。如果大多数人作弊,那就是制度/社会的问题了。
谢谢你的支持
553 还是不及格,但也不算太差,她需要570分才及格。如果她有多3道题答对,她就及格了,总题数是90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