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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国当数学老师(25)

(2015-01-11 11:13:02) 下一个

同时来了三个中国学生,辉、志坚、小毅。

他们三个都是从罗密欧老师的班转过来的,他们的入学成绩都低于六年级。西雅图考虑到他们的英文程度差到几乎等于零,和只说英语的罗密欧老师根本就无法沟通,西雅图第二天就把他们转了给我,要我对他们进行中英文双语教育。名义上是双语,实际上我只能用中文来教他们,以后再考虑有没有可能用英文来教。

辉来自广东台山,十九岁,自称来美国之前在台山正在读高中二年级。

志坚来自广州郊外的乡村,十九岁,自称读到初中二年级就没有上学,天天从村头玩到村尾,直到移民来美国。来了美国之后,读了一年的高中,主要是补习英文,因超龄而没有毕业。

小毅来自广州,十八岁,在旧城区西关长大,自称读完小学就再也没有进过学校,天天游荡在广州西关的大街小巷,上、下九路和十八铺路的常年游客。

从学历上看,辉是高中生,志坚是初中生,而小毅只是小学生。

从体形上看,也是一样的顺序。

辉长得高高壮壮,超过一米八的个头,有点胖,体重超过一百公斤。来学校的第一天,同学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肥仔”,而“辉仔”和“肥仔”用台山话发音是很接近的。说句公道话,辉比起美国的巨无霸胖子,可以算得上身材苗条,只是相对于普通的中国学生来说,算是个胖子而已。

志坚长得斯斯文文的,皮肤很白,中等身材,一点都不像是在农村长大的。

小毅长得又瘦又小,体重只有四十八公斤,皮肤晒得坳黑坳黑,像个农村种田出身的,更像刚从难民营逃出来而缺乏营养的样子,同学们给他起了外号叫“难民”。

从外表上看,辉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志坚看上去像个能静心读书的乖男孩,而小毅一看就是个顽皮捣蛋的孩子。

第一天,我对他们进行了数学摸底测验。题目是我用中文写出来的,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懂英文。考核结果,志坚的成绩最好,可能是在美国读了一年的中学,多多少少学到点东西吧。小毅也不算很差,虽然只是个小学生水平,基本的数学还是懂的。辉就特别差,只会加减乘,除法就一点都不会,甚至连8除以4都不知道是多少,更别说应用题了。

我根据他们这次测验的情况,给志坚和小毅制定相同的学习计划,而辉则要从最基本的数学运算学起。

每堂课,我都得先用中文给他们上课,先教完志坚和小毅,再教辉,教完之后就叫他们做课堂练习。全部练习题都是中英文对照,以便他们明白题目问的是什么,同时也要求他们学习怎样用英文来表达数学问题。

志坚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是第一个把作业做完。小毅数学基础差一些,需要我不时讲解一下,但也没有太大的困难就能把作业做完。辉就差得太离谱了,我怎么教他,他都不懂。

志坚做完作业,就不想继续学新的,说要等小毅一齐学。我说:“那好,你自己复习一下,等小毅做完了,我再教你们新的。”

没多久,小毅也把作业做好了,等待着我教他新的内容。

这时,我总看见志坚在打游戏机,我得叫他停下来。

他打得正起劲的时候就说:“就一分钟,等一等。”

我告诉他不可以在课堂上打游戏机,一分钟也不行,他才很不情愿地停下来。

这时,总看到辉向我举手说他有问题不懂,要我过去帮他。我得放下沉迷于打游戏机的志坚和正在等候的小毅,去帮辉。辉总是很笨,讲来说去,还是摇头说不明白。我只好从最原始的步骤开始,一步一步地教他。终于他说懂了,我就叫他做一道题给我看。

这时,我总看见志坚和小毅合在一起打游戏机打得正欢,我叫他们马上停下来。

他们就会边打边说:“等一等,等一等,很快就完了。”

我勒令他们:“你们必须马上停下来。”

他们才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嬉皮笑脸地说:“国Sir连这一分钟都不给。”

这时,总是又看到辉向我举手:“这里我又不懂了。”

我叫志坚和小毅等我一会儿,我很快会给他们新的作业。

他们总是说:“你去帮肥仔吧。”

这时,其他美国学生也需要帮助,我总得放下这三个中国学生,去照顾其他学生。我不可能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照顾中国学生上,否则美国学生会投诉我,说我偏心中国学生的,甚至投诉我种族歧视,那我就惹大麻烦了。

这样,一连几天,这三个中国学生以不同的方式折腾着我。聪明一点的就调皮捣蛋,安分一点的就蠢笨如牛,弄得我焦头烂额。再加上几个懒惰的非洲裔学生,我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过了几天,比特老师又有一个学生故意捣乱,说是比杜永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捣乱课堂,而且当比特老师好言相劝时,还用粗言骂老师。这次是个女生,拉丁裔,刚满十六岁,名字叫茉莉花。这是个非常好听的名字,乍一听,美丽又可爱,但名不符实,实际上是带刺的仙人掌。比特老师向西雅图投诉,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要求把茉莉花开除出校。

西雅图确实是个怜爱孩子的教育工作者,她想给茉莉花一个机会。

她来找我商量,要把这朵美丽的茉莉花送给我栽培。看来,西雅图又把我当超人了,像杜永这样野的孩子,我都可以把他制服。顺理成章,这朵带刺的茉莉花,也一定能够在我的栽培下,恢复本来应有的纯情。

西雅图说:“我觉得你对调皮捣蛋的学生有一套方法,我只好再次委屈你了。但如果茉莉花继续捣乱,你随时告诉我,我立刻把她踢出学校。”

我说:“杜永的情况很特殊,我真的真的没有什么高超的办法,我不知道这回对茉莉花灵不灵。”

她说:“试试吧,我真的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反而我觉得很抱歉,很多事情对你都不公平,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歉意。”

我说:“没关系,能把这些学生教好,我会觉得很高兴的,我明白你说的歉意。”

这样,茉莉花就转到我的班里来了。

三个中国学生已经把我折腾得头都大了几个尺码,戴帽子都得把小号换成加加加大号才行。现在再加上一朵茉莉花,形成一个“四人帮”,看来我要成超级大头佛了。

虽然我说没关系,但实际上我真是不高兴西雅图总把难教的和调皮捣蛋的学生推给我,这确实对我不公平。事实上,我真的不是什么超人,我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把那些野孩子在我的手下都变成小乖乖。况且,对调皮捣蛋的女生,我心理上总有点害怕,像那打架的女生、课堂上跳舞的女生,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幸好,这“四人帮”不在同一堂课上,他们是上下午错开的课;三个中国学生是上午的课,而茉莉花是下午的课,他们没有机会在我的课室里大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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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9)
评论
Merian66 回复 悄悄话 我倒是和楼下这位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郭老师的工作解救了频临毁灭的年轻人,从贡献社会的角度来讲完全和大学教授等同。我敬佩这样的人。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人在斐济' 的评论 :
可不是吗?
szchj 回复 悄悄话 建议郭老师拿到教师资格证后,还是换一所正常学校的好
人在斐济 回复 悄悄话 遇到这样学生,真折磨人!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玉米地' 的评论 :
谢谢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ivinghere' 的评论 :
选择了出国,就不能再跟国内比,各有各的精彩。
玉米地 回复 悄悄话 写的很好!扣人心弦的。请继续和我们分享。
livinghere 回复 悄悄话 确实是这样,在海外,做工程师的,职位10、20年没怎么变化,有份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国内的同学同事,每次回去多是日新月异,在大学里面多是教授、院长的,在外面也很多企业做的很大。
当年决定出来,后面的路就定了,无法回头了。不过外面的生活也会一样精彩。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kingfish2010' 的评论 :
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孩子20岁都还没长大。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asha07' 的评论 :
在第27集会说到这个问题,你猜对了故事的发展了。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ikedreaming' 的评论 :
没办法,只能耐心,要不辞职不干,别无选择。
6651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俯卧撑' 的评论 :
确实很累
kingfish2010 回复 悄悄话 十六岁,我们都下乡当知青了,那时农村的孩子也有十二‘三岁就停学下地干活了。
这些孩子生在福中不知福,唉!
lasha07 回复 悄悄话 建议给辉仔做个评估测试,看他是否有学习障碍(Learning disability),可能需要特殊教育(Special education)。
likedreaming 回复 悄悄话 真的很佩服郭老师的耐心和平和的心态。赞一个
俯卧撑 回复 悄悄话 教这些孩子还真够累的。老师辛苦啦!
俯卧撑 回复 悄悄话 不好意思,比bdbd晚了一步:-)
俯卧撑 回复 悄悄话 先占个座.....
bdbd 回复 悄悄话 同情你,郭老师。我也要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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