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情而字

岁月已是苍老,不知谁人还记得我;只是我的思念到如今。习常一人独语,怕自己忘了什么是爱;曾经的怀念特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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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记江河源(下篇)

(2014-06-28 08:31:30) 下一个




情记江河源(下篇)

    念青唐古拉,藏语意为“灵的草原神”。当年,自己曾搭乘六十年代产的“解放牌”卡车,几日苦不堪言的颠簸,艰难到达过青藏高原上的当雄县,此地理版图已属西藏自治区辖内。近距离眺望巍峨连绵念青唐古拉山,那四座海拔7000米以上高山构成的主峰脉仰首似可及,令己激动不已,痛呼过瘾不虚此次不易行程。
    回到青海省城,经友人提醒,我方才知自己的错过。当我怀着感慨与惊羡的心情,流连于大自然出神入化造就的人间大美,得到视觉与精神双重享受与感悟。但是我却错过了,起码是失之交臂了——在巨大念青唐古拉山身后,恰是静处着藏地人心中的圣湖,美丽的纳木错湖,我国第二大咸水湖,是念青唐古拉山融化冰雪汇流积成的湖。
    自己这一偶然错过,竟也再没了机会去找补。今天我已是远远离开了那高原,再一次游临,恐难为之,只当是梦可助己还愿罢。也愿当雄城,也愿纳木错圣湖,入我此生醒着的梦。
    时下,铁路已延伸到拉萨,于峰拥而至的游人而言,抵达当雄已不如我当年那般艰辛。人们当然不会错过,那位之于拉萨城边的羊卓雍错湖。但,须记知,到达纳木错湖是不易人生意境体验。莫如我,一个无意间错过,铸下一个长久的悔。
    人生莫不如此。

    青藏公路与青藏铁路海拔最高处,是唐古拉山口,已达5321米高程。今在垭口处,矗立着一尊军人头像的花岗岩雕塑,创作者是与我曾有过几多交往的友人翟先生,那时他在青海一所大学任教。相识时,始因我们需要共同完成一个城市景观项目。
     他构图设计一处仙鹤欲飞雕塑,由我负责组织施工,彼此多有交流。项目完成后,他将石膏雕成的飞鹤小样送与了我。多少年过去,小样已不知遗落在何处。自己离开高原古城后,也就没了他的消息。
    偶在电视转播中看到,国家首脑在三江源自然保护区揭幕的那尊雕塑,竟是他的作品。心里顿生欣喜,惜叹当年有过交往的缘意。而今,他如常生活在高原上那古城里,成就卓而出群,当是一种人生如意。

    茫茫昆仑山脉与唐古拉山之间,有一片平均海拔4500-5000米的高原区域,藏语称之“可可西里”的无人区。看陆川导演的电影《可可西里》,我竟也有泪出。恶劣自然环境下,利益驱使人类对生灵无情虐杀,如是达尔文丛林法则般血腥与惨烈。多感怀人物命运的悲情、野生动物求生的无助。而同时,也令我回想起曾有一段平常经历,值得去追忆。
    上中学时,我的同桌是一位农家的子弟,喜好画画。因同在学校绘画班学习,成为了好友,他的素描功底是我不及的。
    我们共同素描静物,一同外出写生。初二学年期末,他退学回家了。记得走的那天,他低着头说,《徐悲鸿素描集》弄丢啦。我知是他不想还我,便有些生气。
    后来听人说,他进可可西里做金娃掏金去了;几年后我又听说他掏到的沙金卖了十三万买了一辆东风牌汽车。高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上,我听到了他的不幸。年末出可可西里路上,他遭人洗劫,汽车和沙金被人抢去,他受伤后冻死在回家的路上。
    生命存在与消亡,有时竟是如此的简单,有与无的感知竟是虚空般的真实。皆为有好的生活,人生路上的选择,塾是塾又非否。去者已逝,活着的还须去延续许多事、许多的想,许多的无奈。一如我今还记得起他曾经的样子。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一生最伤别离事,却也总在面对人生次次无法逃避的别离。年少时,不谙世事,喜好爬在火车站栏杆外,闲看他人迎来送往,那泪流哭别的景,与我记忆深刻。在那荒凉西部高原古城,于站台一送一挥手,便有可能许多年、或永远的不再见。个中感味仿如近日看张艺谋电影《归来》,别不易,又见着知是何年何夕也?
    长大后,听老师讲课道: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把人生最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你看。
    便始知,别离必然也就有悲剧。
    有人生成长体会后,便生生觉到悲剧滋味的苦。
    喜欢听许小凤的歌,却最怕那一曲《别亦难》。虽然,我亦是非常的喜欢。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泪始干
    啊!相见难
    啊!别亦难
    我在站台送别了妹妹的别离。虽是短暂几月,我亦心留感伤。
    后来,我在站台送别挚爱女友。紧紧拥别时,她又一次对我说:我们一起走吧。
    我缓缓摇动头,且是一个作答。
    其实,于我内心,何偿不愿伴她相依相随,那怕明天是一个遥远的天涯。只是,母亲长期卧病在床,忍不下的。
    列车滑动时,窗内的她已然成一个泪人。我的心碎在了那一刻。想起现今她已入籍美利坚,我们天各一方,如是陌人,全无了任何音信。
    终于,有一日,我决定了南迁。
    而我亦不知道,这一作别,离去的伤情又将与几人。
    因为当初,所以永远。

    所曾生活的高原古城,是江河源头省会地所在。
    行前一个傍晚,天将黑,我独自攀上了城边孤有一方道家禅寺的北山上。虽有劫财流民夜晚出没的传闻,我亦毅然而然。
    我中学入红领巾队的宣誓,就是在这北山上的石塔下。想那时,父母右派身份,自己理所当然成之中班里最后一名被批准的。
    成长不易,点点滴滴。
    那晚夜已入更,我静坐山沿,心绪活动着,我亦无法控制自己所想所念。曾在这城市生活过二十几年光景,自小学、中学、大学,而至谋职就业,那些时月、那些鲜活人影事,那些刻骨不忘、爱与被爱的铭心,如是历历眼幕前。
    心泪暗涌,只在难舍难离。
    静看着山下小城,从一盏二盏灯点亮,到彻底灯火通明,城市喧闹,万家光明。而后,盏盏又灭去,似是等待日启天晓。当如万物生与灭、灭又生,不息不竭。
    谁人或知,那夜,我在山上聚神倾注的目光,无限的深情,无限的贪婪。

    居海岛几年后,相遇一位女士,来自江河源头下一个藏族自治州。有限的知识,我只知州政府所在地大武镇,每年可接触到的外来陌生人,尚不足百人余。
    遥远、偏僻、荒凉自不待言。
    她是文革期间,随父母由内地山东迁来,名为支援边疆建设,实为发配,当然的政治加害。一如我的家庭,我父母大半生的命运。
    她告诉我,高中毕业她考取了省城一所大学。平时总在盼着有机会可以离开大武,而当离开成为一个真实的可能,她却感楚到选择的痛。
    临走前,她登上了镇前的小山,只在是静静的,远远的,认真的看看大武镇,一个已经很熟悉了的地方。
    她没告诉我,那时她怀有着怎样的一番心境。但是,我可以感觉到,她一定曾有泪流。

    江河源,世界的第三极地,是怎样的一片土地啊?
    是神奇的土地;
    是神圣的土地。
    曾经有过生活,便就永远走不出哪里,
    情就系在了那里。
    你无法逃避,
    你无力逃避。
    多少人如此,
    我亦是如此。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
    ……

                               二○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夜(修订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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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开心码 回复 悄悄话 一连读了你的几篇,感动莫名。与你有着相似的经历,因着同样的背景也在那个古城度过了半生。你的文字带我重温那里的场景。还想读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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