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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从德胜门进北京的。住在海淀区黄庄空军学院。
讲起来很气派:空军,就很高大上;再加上学院,又镀了一层金。如今空军学院已经更上一层楼:空军指挥学院。1969年被撤销,1974年原址建空军军政干部学校,1978年又改回来空军学院,1986年改过去空军指挥学院。几经折腾,恰如很多中国高校的命运。
宏观上我们住在如此高大上的地方,微观上其实就是上百个人,上百个女孩,统统住在体育馆(还是什么什么会场?)打地铺,发给每人一个草垫子当床,上面是是自己带的棉被或者毯子。比起沿途的冷,我们很满足。何况早晚免费吃饭,大米饭馒头,总比小米饭好吃啊。
安顿下来第一件事是洗澡,一路没有洗过澡。我和姓王的一个女同学去澡堂,中间大厅,男女分两边。一个大妈戴着红袖章的在门口,简单扼要地发号施令:你,这边!又对我的同学说,你,那边!
吓得她只往我背后躲。我赶忙解释:“她是女的,她是女的!”满大厅的人“刷”地一下目光全都瞄准了我俩。
女同学被当成男生,只是因为她头戴一顶很漂亮的貉绒帽子,那种像雷锋叔叔戴的冬天的军帽。在东北女孩子也戴,不稀奇,我们一路全靠这样的帽子遮蔽风寒,狗皮的羊皮的栽绒的貉绒的,到北京用不着悟这么严实,我们都摘掉了。偏偏王还顶着它。皇城人大概没见过,错把她当男孩子了!
这个女同学姓王,长得挺漂亮,还有颗小虎牙,特别爱笑,哈哈大笑,因此得名“王哈哈”,可惜很早就得病去世了。
临出发前,妈妈把她最心爱的墨绿色开司米细绒衫给我穿上了。到北京脱下来时,前后襟的缝线里,白花花,虱子卵:虮子。穿了一路,几乎没有离过身!现在脱下来一看恶心的不行,用开水去烫,结果一盆墨绿墨绿的水 ,把我的手都染绿了!妈妈的美丽的羊绒衫就这么被我蹂躏摧残了!
在北京住了两周左右,具体记不清了,只有两件事记在日记里。
一是到清华大学看大字报——这是串联到北京最重要的“革命任务”。忽然校园里人们潮水般往一个方向跑。有人喊:“王光美给抓来了!”
我们也跟着跑。一会儿说在大广场,一会儿说在主楼前,一群年轻人没头苍蝇般东一下西一下,呼呼啦啦叫着喊着,结果是瞎跑白跑。那天确实是抓了王光美,清华红卫兵自豪的说“智擒王光美”,但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批斗。
另一件事。一早进城中午饿了,几个同学找了一家小饭馆,一碗馄饨3角钱还是两角钱,我是非常非常想吃的。可是同伴说,早点赶回空军学院白吃不花钱。我把口水咽了回去,不敢再坚持。要知道,我能参加到长征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能暴露资产阶级好吃懒做的思想。这顿没有吃成的两三角钱的馄饨,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临行前,妈妈给我带了40元,在当时这是一笔大钱,缝在最里面的棉毛裤里,别人不知道。这40元钱最终见天日,是在前门大栅栏的一家商店买了一对枕巾。年轻人可能都没见过这个东西:专门铺在枕头套上,防止枕套变脏的。那是一对提花淡蓝色的枕套,妈妈是个特爱干净的人,一定很喜欢,这个念头让我毫不犹豫买下来作为礼物送给妈妈。我自己买了什么不得了,但是剩下的钱有30元,回家交给妈妈时,她都哭了。
在北京给爸爸妈妈写信,妈妈还回了信。她说我们小小年纪能走到北京,爸爸妈妈都大受感动,还说“向你学习”呢!
这次写回忆,上网去查,上海到北京也不过1262公里,我们肯定走的比这个长。
据说不少长征队后来基本都坐了火车。到北京再把长征队的旗子打起来。可我们这个初一初二学生组成的长征队,老老实实用自己的双脚量到了北京,别说火车,就是路上碰见马车,有的车老板见我们一瘸一拐疲惫的样子,热情招呼我们上车坐一段,我们都谢绝了。
越小越老实。包括后来武斗,出谋划策都是大学生,冲锋陷阵都是傻啦吧唧的中学生。。。。
我们住在空军学院时,睡在我旁边一个女孩子,跟我年龄相仿,她是从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河北深泽县,一个离北京一二百公里的地方走了一个星期过来的。
天哪!这也是长征!
注:文章同时发在《几曾回首》,跟帖转于此,以备查考。
• 空军学院那边现在很漂亮,出门就是运河,原来周边都是农田 -月城- ♂ (60 bytes) (16 reads) 05/06/2021 postreply 18:15:10
• 是的,当时就是城外,争取再去时看看,记得寄信就写了“海淀黄庄” -花似鹿葱- ♀ (0 bytes) (1 reads) 05/06/2021 postreply 19:05:38
空军学院在颐和园后门,六郎庄附近。
你们走的那么远?厉害!
我们的长征才走了几天,就停止串联了。
智擒王光美,是骗她女儿出了车祸。那时的人真是。。。
问好,谢谢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