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我又想妈妈了!
妈离开我已经两年多了!
妈是在睡梦中悄悄走的!
这以后,我就成了没妈的孩子 !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广阔的天上飘着,没有了牵绊不是换来了自由,而是空落落无边无际的恐慌。找不到家的迷茫。
明朝寒食了,又是一年春。
空堂坐相忆,人心自愁思。
这之前,妈妈罹患阿尔兹海默症(又叫脑白质病变或老年痴呆),随着记忆一点点消失,那个美丽慈祥的妈妈渐行渐远了——
这个夺人记忆,把一个生命活活掏空的可怕病症,是从莫名其妙爱数钱开始的。2012年,妈妈突然“财迷“起来,动不动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数钱,还把门关起来数,口中念念有词。后来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症。妈妈虽然一边开着玩笑“不就是美国总统里根得的那个病吗?我还挺时髦,老了老了,跟美国总统一个样了”但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有次我回去探亲,她悄悄跟我说“怎么办呀,得了这个病,将来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怎么好?我最怕的就是吃喝拉撒都不知道了,像XXX一样瘫在床上,等着人来伺候,那还活什么大劲儿呀?”是呀,一辈子爱干净的美丽妈妈怎么能想象自己大小便失禁呢?
看着妈的眼睛,我知道她是真害怕了。“妈,别怕,我们不会不管您的。”连外孙都懂事地说“姥姥,您已经聪明80年了,现在傻一点儿没关系的”终于把妈妈逗乐了。
病魔还是一点点不动声色地占领了妈妈的记忆。妈越来越像小孩子了。后来,妈不再数钱,她已经不太认识钱了。有一次在姐姐家,她看到茶几上有几张十元纸币,就一次次好奇地拿起来看,终于忍不住问姐姐“我怎么没有这样的钱呀?是蓝色的,我怎么都是红色的”(我们给妈留了些百元大钞让她数着玩儿)。姐姐就故意逗她说“那咱们换吧,您把您兜里的钱给我,我给您这个”。你猜怎么着,妈真的从兜里掏出钱包来要换。我们笑做一团,妈却有些委屈地看着我们,不知所措。
以前,我每次执行飞行任务都会告诉妈妈,然后她就会跟姐姐念叨,“这孩子今天该从XX飞回来了,怎么还不来电话呀”姐有时不无嫉妒地说,“没办法,远来的和尚会念经。我们在身边的总挨骂,最惦记的就是你。你的事儿样样都记得”
妈总说我生活自理能力差,太贪玩,曾经活灵活现地预言“你呀,将来自己有了家也一定又脏又乱,我要去你家串门儿,你肯定要扒开垃圾,探出头来说,妈,我在这儿呐”后来妈到悉尼来看我,“嗯,这家比我想象的要干净“算是对我最高大上的肯定了。
再后来,妈妈就记不起我的飞行日期了,甚至连我都不记得了。两年前的那个母亲节,我又探亲回了北京,进门就喊“妈——我回来啦”。妈答应着,但眼神里有些犹豫和陌生。
我搂着妈的肩膀,故意撒娇着问“妈,您知道我是谁吗?”此时已经失去大部分记忆的妈妈却仍然狡猾地回答“傻孩子,叫我‘妈‘的还能有谁,当然是我闺女呀”姐夫在旁边开玩笑说“嘿,这老太太,没脑子了还这么聪明,”妈立刻伶牙俐齿地怼回去“我没脑子还有嘴呐,就你这样儿的,我捏着半个嘴也说得过你呀。”那一瞬间,我们都觉得自己的妈妈又回来了。
后来我去睡觉,姐姐告诉我说,妈妈就悄悄进了房间,坐在床边默默地盯着我看,等姐姐进来找妈,她竟指着熟睡中的我小声问姐姐“她是谁家的呀?怎么在咱们家睡觉呀?”姐姐哭笑不得地说“她不是您闺女吗?”妈妈呆呆地看看我,又看看姐姐“我闺女?我哪有这个闺女呀”那是今生今世我跟妈妈过的最后一个母亲节。她还是不记得我的名字,却总是拉着我的手。
尽管糊涂了,连吃饭都不记得了,但妈妈永远没忘把自己收拾干干净净的。她也始终讨厌不讲卫生的人。有次姐陪妈在小区里乘凉,然后回家拿东西,告诉妈在原地等,呆会儿姐姐回来接妈时,她一脸的不高兴,姐问怎么啦,她厌恶地说,“有个人坐这儿跟我聊天,我看见他的手那个脏啊,指甲盖里都是黑的,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洗洗手呀。”
然后就到了那个8月天,姐回忆说“特别反常的就是妈很晚还不睡觉。往常她吃完饭九点多就睡了,可那天你姐夫在看电视,她也一直坐在旁边。”姐姐还开玩笑说,“您也看不懂了,还不去睡觉”,妈妈站起来去了趟厕所,然后又坐回到沙发上;姐姐就对姐夫说“这老太太今天怎么啦,这么精神。”直到晚上12点,姐都困得不行了,强行把电视关了,妈妈才不情愿地进了房间。
妈这一觉就再也没有醒来了!
姐姐说“会不会妈已经预感到那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所以她不想去睡!”
妈妈,您是不是舍不得您的闺女呀?!
既然每个人到最后都会离开,真希望也能那样,有尊严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