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既:尴尬一刻定终生(上)
(2006-11-10 04:36:13)
下一个
恋爱可能要谈很久,但是动心想嫁给一个人,好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久前看过一篇网友的文章,说因为当年的男朋友在她吐了的时候帮忙收拾干净,就决定嫁给他了。
想起来,她自己动了要嫁给老公的念头,也是在令人尴尬的瞬间。
那年她坐了很久的火车去J市看他,只买了早上四点多钟到达的火车票。他们学校在城市远郊,听说三更半夜的,连的士都打不到那里,因为拉不到回头客。
北方的冬天,他骑了两辆自行车放在公交车终点站口,然后又坐了一两个小时的夜车,到车站接她。她见到他的时候,他裹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军大衣,哆哆嗦嗦在进站台上张望,缩着脖子,胳膊插在袖管,脑袋上东扯西拉地缠着一个尽可能多覆盖住脑袋和面容的毛线围巾,只有围巾后面两只亮晶晶像小灯泡一样的眼睛,才让她认出他来。
他冻得像寒号鸟哆罗罗的样子,让她好心疼,可是看到一向玉树临风,得意洋洋的帅哥西黄得像街上露宿的盲流,又觉得有点新奇好笑。
她下车冲他招手,“喂~~,我在这儿呢!你。。。这幅打扮,演进城的民工都不用化妆唉!”
他一把搂住她,“小乖乖,我这么凄惨地在站台上等你,你还有心来笑话我,哼!你现在嘴硬吧,一会儿出了站台,你连我也不如。。。我还不知道你?!冻得跟‘得螺’一样”。他总是把她冷得站不住脚,没有一刻静止的哆嗦样子形容成“像陀螺一样”。
火车到得太早,他们学校的大门,宿舍门都没有开。
他说,“走,去我哥在J市的同学李钢那里混混时间。他今天就要出差,你正好可以住在他那。”
她一看表,“才四点多唉,人家怕是没起床呢!”
“没关系,他反正也是个单身,他和我说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到都可以起来开门,就是早饭自便,他接着回去睡觉,啥也不耽误。”
他俩坐了早班车,骑了自行车,还算好,五点多钟到达李钢家。
果然如他所言,李钢披着睡衣迷迷糊糊开门,咕哝着说了一句,“来啦?路上还顺利吧?。。。你们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自便,我是个随便的人,家里的东西你们尽管用。。。我。。。昨晚熬夜打游戏来着,今天一会儿要出差,我。。。这就回去接着睡了啊!”
说罢就钻进一室一厅的那个卧房,没有声息了。
他们两个卸下行李,蹑手蹑脚在客厅的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俩人一会儿之前还冻得像冰棍儿似的的身体,一下就热乎乎了。大概屋里的暖气也特别足,像个烤箱一样,她渐渐开始觉得头重脚轻,哈欠一个接一个。他也是眼皮好像沾了浆糊,耷拉着,快挣不开了。
他提议说“咱们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吧?”
她很想抱着他的头,或者把自己的头扎进他怀里睡一会儿。转念又怕一会儿李钢醒过来看到他们两个人在沙发上横七竖八的睡相。
虽说李钢是他哥哥的同学,可以对她来讲,就好像半个他的家里人一样,她生怕李钢回头跑到他家里报告说,“那个谁谁的女朋友和他一块儿呼呼大睡,一点都不雅观”云云,那可就丢人了。
她于是打肿脸充胖子地说,“我在车上睡过了,其实不是很困,你一个人在沙发上睡吧!”顺势挣脱他爬起来。
又接着打了一个肿脸,说,“你饿不饿?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可以做。”
他声调突然提高起来,“太好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会儿。。。做好了来叫我啊!我。。。睡了”说完也不客气,翻翻身,不再出声。
她心里一边打鼓一边走进旁边的厨房。李钢这个单身的厨房倒是比客厅还干净。灶台上海绵,塑料刷,这些洗碗的工具也一应俱全。她满怀期望地拉开冰箱,失望地发现冷冻和冷藏室都是空的,“难道是李钢要出差,把冰箱都打扫干净了?”
再打开橱柜,碗碟很全,可除了碗碟,什么也没有。她有点慌了,翻翻灶台左右几个大大的木柜子,蒸锅,煮锅,炒锅,好几口子铮亮地躺在那里。“不会吧,难道一点儿吃的都没有?”她真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仍是不甘心地在柜子里四处翻找,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她从角落里搜出一把挂面。
“挂面也行啊!”她得意地攥着李钢家唯一一把“珍贵”的挂面,想也没想,放进锅,灌上水,开火煮。
面条有了,剩下是调料。她一边在脑海里闪现无数碗在食堂或者小吃街上吃过的排骨面,鸡丝面,麻辣牛肉面,一边在心里画饼充饥,一边手里翻箱倒柜地找调料。很快她就意识到了现实的“严酷”,李钢家里除了酱油,什么调料也没有,居然连盐都找不到!
她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屋子的主人在跟她玩儿捉迷藏,每打开一个未知的柜子,或者第N此打开一个橱柜之前,她的脑袋里就充满了林林总总调料的想象,可是幻想每每都在她眼前破灭了。“最起码,有个辣椒酱凑数啊!”
可惜一直找到她满头冒汗,把所有的柜子大敞着,早上的面条水大开,往外冒白泡泡的时候,她手里除了瓶酱油,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下糟了,酱油汤面,能好吃吗?” 她满腹狐疑,又无可奈何地往锅里倒酱油,心神不定地拿筷子胡搅一通。锅里的面条腾腾地往外冒热气,白花花的,她也看不清所以然,脑子里更是空白一片。。。
她一直让锅里的面条煮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关火。心想着,“本来想表现一把,谁知只能做酱油面。”
她伸出脑袋向客厅张望一眼,男朋友还在熟睡。她侥幸地想,“也许能赶快把这东西给男朋友吃下去,千万别让李钢看到了。。。”
谁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在她贼头扒脑在厨房门口张望的时候,卧室的门一动,穿着睡衣的李钢这就从门里走出来,她吓得赶快闪进厨房,听见李钢在外面嘀咕“煮面啦?好贤惠啊,今天我的早餐有着落了!”
她缩在厨房里不敢吭声,瞟了一眼面条,谁知这一瞟,把她吓出一跟头来,面条怎么全都糊在了一起,一天面汤都没有了?她委屈得差点哭出来,“刚才。。。刚才没看到面条成这个样子啊?”虽说她长在南方,在家里从来没煮过挂面,只用开水泡过方便面,可她至少还看得出来,这面条。。。完全不对劲嘛!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完全煮干了一样,软沓沓,糊叽叽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她楞了好几秒钟,李钢的声音大概把男朋友吵醒了,她听见他的声音也响起来:“早饭好啦?!咱们开饭吧!”
她抱起这一锅糊面条,觉得没法见人了,急得团团转,甚至有一个瞬间,还往厨房外面的阳台狠狠地看了一眼,恨不得抱着这碗丢人的面条,这就从阳台上飞身逃跑。
正在愣神呢,他已经走进厨房,看见满脸哭相的她,“乖,把面条拿到外面去,咱们吃早饭了。”
她拼命想把面藏起来,说,“怎么办哪,我把面条做砸了。。。都干了。。。拿不出去了,早餐都弄坏了。。。没吃的了。。。”她说着说着,真想痛哭一场,委屈的样子,倒好像那个见不得人的面条不是她亲手做的,而是这个恼人的面条把她个小姑娘做的见不得人了一样。不管怎么样,她只想找个地缝,趁别人还没看见她,赶快钻进去躲起来。
他隔着锅抱抱她,说,“没关系,面条又没糊,还可以吃啊!再说最好吃的就是个‘饥’字,我现在可是饿昏了,就这么唯一一锅面,你可不能倒了。我吃我吃!” 端了锅就往外走。
正说着李钢也出现在厨房门口,一看到锅里的面,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面条成了这副模样?!”
李钢看看面,又看看她,好像想起什么,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姐,你不是拿凉水煮的吧。。。南方人煮面。。。都容易犯这错误。。。”
“啊?。。。。哦!!”她恍然大悟,倒吸一口凉气,水开了才下面,她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光光,简直是脑筋短路了嘛!
她郁闷地杵在那里,无话可说。男朋友在客厅里招呼李钢和她,“别笑啦,多拿几个碗筷!开吃!”
她木然照做,反正现在李钢也看到了她的狼狈相,回头一定会去告诉他哥哥什么的,说这个弟弟找了一个傻冒无比的女朋友,简直惨不忍睹。她默默地想,“这下没脸见他哥哥了,万一他家里知道,她也没脸见他们了。。。”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已经把面条盛到三个小碗里,递给她和李钢一人一碗。“快,趁热吃了,面条凉了就没法吃了。”
可是她觉得自己做的面连热的都没法吃。她的舌头刚刚沾到第一口面就噎得差点想吐出来。“味道真不是一般的糟糕啊!”她心下里嘀咕。
说实话,她从初中开始住校,大学也在外地,吃过很多顿食堂被大伙儿誉为“猪食”的饭菜,她记忆中最难以下咽的一顿是一个大冬天,菜实在难吃,她跑出去买了一个冰棍儿就着白米饭吃完了一顿。可现在她觉得就连多年前那个冰棍儿白米饭都比眼前这碗酱油糊面条好吃。
她嘴里堵着几根面条,愁眉苦脸地不知该怎么办。
对面那个李钢估计和她感受差不多,动过第一下筷子,就改为和她BF干聊了。
奇怪的是,唯有那个他,好像并没有发现面条多难吃一样,一边和李钢谈笑风生,一边一口一口很规律地吃着碗里的面。
“难道他味蕾失灵了吗?”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一个人,能把这么难吃的东西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一定是他怕她难堪,才做出这么轻松好像没事儿人的样子”她继而只作多情地猜测。
越看越觉得他吃面的样子,越像视死如归的英雄,他每把一撮面条放进嘴里,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感觉好像吞了枪子儿一样惊心动魄。
她呆呆地看他把碗里的面条一撮一撮被消灭掉,心里涌起地感动也一波高过一波,
她对自己叨叨地念着,“如果。。。眼前这个人把这面都吃下去了。。。我就。。。嫁给他,嗯。。。嫁给他!”
约莫十分钟,他真的把面条吃得干干净净,她递给他餐巾纸,他还若无其事地朝她笑了笑。
吃过早饭,他起身去阳台的时候,李钢问了她一句,“听说你一直呆在食都嘛。。。怎么也没学会做菜?”
她尴尬地笑笑,无心答话。她懒得解释自己其实还是会炒两个菜的,只不过从来没下过面,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不是吗?重要的是,她下定决心,还有长长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来提高厨艺,好好做给他各式各样好吃的,来“报答”他一碗糊面条的“知遇之恩”。 :) 他连这么难吃的面条都不“嫌弃”,他当然deserve her much better cooking.
后来她真的嫁给他了,她告诉他自己是怎么动了“想嫁之心”的。
她以为他会说些甜言蜜语,什么“喜欢的人做的再难吃都是美味”之类之类的。
哪知这个没心肝的家伙就是不上道,他哈哈大笑,拼命来揶揄她,“真的呀?原来你是这么被打动的!女人真是好骗!吃一碗面条就娶到了一个老婆?哎呀,我简直是太划算,简直是大大地赚到了嘛!”
她也不肯示弱,白他两眼,“切~,你以为呢?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家伙连这么难吃的东西都咽的下去,简直比猪还好养嘛!就挑这只傻瓜来喂吧,这个好糊弄!”
俩人笑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