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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是我大学师兄,比我高一届,哈尔滨人。毕业后分回哈尔滨,觉得国营单位死气沉沉,很快就辞了职奔赴珠海。因专业对口,在珠海轻易进入一个收入不错的公司,据说公司董事长是红色官二代。
我一到珠海,校友们自然就聚在一起。一开始我们见面时有点尴尬,因为L在大学期间报考过艺术团歌队,我是主考官。我觉得他唱歌节奏不好,没录用,没想到在珠海又碰到一起。我们都不提大学那段经历,跟其他校友一样,在一起玩得蛮开心。他有次请我吃饭还问我大学时到底有没有男朋友,我回答说没有。他当时惊讶得不行,说我在学校这么有名!多少男生望得我脖子酸,为何不早说?难道没有男朋友也要公布于众,哈哈!
每次聚会时,L都是独自一人,我一直也以为他没有女朋友。不曾想,不到一年,L就宣布了结婚消息,这回把我惊到了。
原来,他大学时就交了女友,是哈尔滨老家的邻居。相处了几年之后,决定结婚。L是珠海校友中结婚最早的一个。
L给我们看了他们在哈尔滨举办婚礼的录像,新娘子长得高高挑挑,戴副眼镜,很有几分知识分子气质。但后来我才知道,他太太不过是中专毕业(还是高中毕业,有点记不大清楚了)。也因为这个学历,导致了今后他俩之间无法解决的很多问题。
看着录像,我们一群单身汉是又高兴又羡慕。感觉那一身白色婚纱是如此圣洁,两人在一起就像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公主,美到极点,幸福到极点。
L太太随之也来到珠海,气质真的很不错,人也随和。我们很快成了朋友。
没过多久,太太就去了日本。原来,他太太的奶奶是日本人,在中国生下来孩子之后,因为战败回了日本,孩子留在了中国,也就是所谓的战争遗孤。这在东北很常见,我几年前写过一篇“人生何处不相逢”中,提到我在日本因工作关系无意中遇到的一位师姐。这师姐也是东北人,也是因为奶奶是日本人,根据日本的战争遗孤政策,一家七八口人得以全部来到日本并且入了日籍。
L太太也是一家人都去了日本。因为教育背景和语言问题,她父母都只能当临时工,而她本人也因为已婚、缺乏语言基础,也找不到理想的工作,只好去学护理兼打工。只有她妹妹因为年纪较轻,好像在哈尔滨学过一些日语,加之政府对战争遗孤后代的照顾,上了大学。
太太大概一年来趟珠海,每次来回花费不小。还要放弃日本的工作,也就没有收入。所以虽然L收入不错,在珠海也买了一套高档住宅,但她觉得不能总是无所事事。
太太在日本做了激光近视眼手术,也割了双眼皮,越发好看。
学完了护理之后,太太看到珠海西区有很多闲置的别墅(当时被开发珠海西区的口号蛊惑,很多房地产商在西区大兴土木,别墅一栋栋拔地而起。结果却因珠海经济发展迟缓,吸引不到人才,别墅都变成了烂尾楼,只有耗子居住),就想收来搞养老院。
我觉得不太靠谱,第一西区交通不便,生活设施不完善;二则珠海人口少,平均年龄才24岁,据说是中国平均年龄最年轻的城市。都是年轻人,且移民占了大多数,极少有拖家带口子的。养老院就是建好了,又有几位老人入住?再加上需要大量资金,谁会投资?
美丽的幻梦破灭了,太太不知干啥好。她在国内的学历,在珠海无法找到好工作,只好继续回日本充电。L和太太,就这样过着牛郎织女般的生活。都是太太来珠海,L一次日本都没去过。
两人的感情一如既往。
二十世纪初,L所在公司出事了。好像是位于徐州的总公司出事,牵连到全国所有子公司。公司各个头头抓的抓,逃得逃。L在这桩事件中担任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好像与财务有关。听到风声,他也吓得东躲西藏。这个重要关头,太太义无反顾地回到中国,跟他一起打游击。
约莫在外漂了一个多月,L必须回珠海处理一些事务。他们自己的家不敢回,在校友们家中轮流住。有天晚上跑到我家来了。大热天,叫我不要开窗,也不要开灯,说话要小声。我们仨就像影视剧里躲警察的犯罪分子一样,在黑暗的屋子里呆了好几个小时,说话小心翼翼的。快半夜了他俩才告辞,说找家小旅馆睡个觉。
我那时很为他们感动,这感情真不是一般的深。这么多年过去了,患难见真情。我以为,所谓的爱情莫非如此。
L太太一家在大阪。几年后待我来到日本,我还跟她电话联系过几次。
来日本两年后我回了趟珠海,顺便去了趟深圳。听珠海的校友说,L离开珠海去了深圳发展。于是,我给他电话,他说请我吃饭。
饭桌上很自然地问起他的近况。L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离婚了。
啥?我没听错吧!我一年前还跟他太太通过电话,他太太啥都没说啊。
他说离婚都快两年了,也就是说我到了日本之后不久他俩就离了!他太太电话里却只字未提!
我没问原因,但我能猜到。
L虽说是大学毕业,但他不会日语,如果要来日本生活,除非先学语言。不过语言关,根本找不到工作,这对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来说谈何容易。
而太太的学历,在珠海也找不到很好的工作。她是日籍,也只能在日本公司就职,可哪个日本公司会招呢?更何况在日本生活得久了,思维、习惯都在改变,长期呆在国内,肯定有很多的不适应。(我每次回国一般都不超过15天免签时间,再长我就受不了,抱怨多多)。
一个来不了日本,一个回国又面临很多问题。长期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上篇“她把自己逼成律师”中我的大学同学Z,也曾有过同样的境遇。她喜欢日本,老公也喜欢,都想在日本生活。但她老公不会日语,又不好好学,结婚几年,连五十音图都没学全。因为有英国留学的背景,又是学金融的,以为在日本很容易找工作。确实,简历一发,很多大银行都通知他去面试,一口流利的英文,令人赞叹。但再一问,一句日语不会,所有银行都很委婉地拒绝。不得已,她只能折衷一下,选择去了香港,否则这段婚姻也难以持续)
他俩结婚时,就知道太太要来日本,以为不过是只隔一个时区的距离,殊不知是难以跨域的天涯海角。
年轻时觉得爱情无比神圣,有了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可有多少爱情经得住时间和空间的考验?
青梅竹马,十几年童话般的爱情,也不得不在现实中折戟。
他俩好在没有孩子,结婚多年,长期两国分居的不安稳日子也无法让他们生孩子。
几年后,我又听校友说,L又去了北京。在北京发展得很不错,再婚了,生了一个女孩,过得幸福充实。
而L的前太太,自从他们离婚后,我再也没有联系。她现在生活得怎样?
这首中日双语歌曲《泪的小雨》,是否也是他们心境的写照?
特区系列往事:
1. 四个上海人和一个南京人
2. 成了“通缉犯”的小丁
3. 三个武汉女人
4. 嫁谁也不要嫁给律师!(一)
5.嫁谁也不要嫁给律师(二)
6. 她把自己逼成了律师
你说的日本人在上海生活基本都是公司外派的,两边拿工资,根本不是我说的这种情况。
— 我也在日记中想到了爱情童话。跟默默心有灵犀 :)
这些故事真让人想起过去那些日子,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