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明镜在身邊 - 陪审纪实 （上）

一个多月前收到法院通知，要我某日担任陪审员。說到陪審，印象就是電視上法庭上坐在侧面的呆呆的那一幫人。輪到自己頭上，幾乎所有人都想找藉口推託掉。因為這一天，你不能上班，也不能做任何事，給法院“做義工”（一天五元津貼連買午飯都不夠），如果参加了审判，往往一天不能结案。法律規定，雇主必須為執行陪審員義務的雇員提供一定的帶薪假，可是耽誤的工作還是得自己加班完成。對於移民來說，語言障礙是最容易的推辭（經常也是事實）。过去曾收到过通知，都有足够的理由推辞，（比如正在国外工作），但这次非去不可了。

早上八點來到新布朗斯維克（New Brunswick）市中心的蜜豆郡（Middlesex County）法院大樓，經過安檢進入大廳報到，已經有許多人了。除了沒有行李和小孩，這裡真像國內高鐵站的候車室。而且還可以上網打發時間，大廳另一側還有電視，等会供“候審”的陪審員觀看。半小時之後大廳人更多了，一位公務員給我們放DVD，宣導公民陪審的重大意義。9點左右，來一位女法官，用優雅的語調感謝大家奉獻時間（其實無故缺席是犯法的），然後又把陪審制度“偉大意義”說一遍。其中有一段話很有意思，大意是：

       ”今天大家被請到這裡，不是因為你們特別優秀或者聰明。（“聰明”的人或許有辦法推掉這個差事）。你們和所有人一樣，是普普通通的公民。陪審制度，就是讓每一個被指控者有權得到自己社會同伴（peers）的公正的審判，而不是單由高高在上的官員來決定命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夢想能得到這樣的司法制度。而這個制度得以實現的保證，就在於各位這樣樂意奉獻自己服務的公民。” 我環顧四周，真的都是“普通”人，有男有女，有黑有白，有年輕人，也有老年。服裝打扮都很普通（只有律師和當事人會正裝出庭）。自己如果不幸要打官司，肯定指望有個明鏡高懸的青天大老爺。可是這流傳已久的陪審制度，意味著青天大老爺就在我們身邊，就是我們自己！是這樣嗎？如果是，那麼今天我可能就做一回青天大老爺了。這時候我已經不想有藉口離開了。

又等了好一會，據說因為各位法官開庭之前，都要給雙方最後一次庭外解決的機會。（審一個案子成本真不小呢）終於，大廳里的人被一批批帶進不同的法庭。進入法庭先在旁聽席坐下，大家就座完畢，小小的法庭（不到50平方米）座無虛席。法官又一次重複陪審制度的意義。然後才簡單介紹案情。這是一個民事案件，原告和被告曾進涉入一次車禍，被告已經對事故負全責。本案的爭議是原告為自己車禍後長期不愈的肩痛提出賠償訴求，被告認為并沒有對原告造成永久性傷害。

法官（據說是隨機地）叫了六個人在陪審席上對號入座。 之後就開始甄選陪審員Jury Selection 程序。更確切地說是篩選，因為這個程序是讓法官和訴辯雙方的律師用提問的方式，篩除公正判斷可能受到影響的候選陪審員。這些問題包括：

       你或你的家屬親友是否認識本案當事人，或者雙方的律師？

       之前有沒有聽說過這個案件？

       現在對這案件是否已經有自己看法（偏見）？

       本人有沒有因車禍受傷或造成他人受傷？

       是否對某一方當事人懷有同情？

當然還有，你是否有充分的英文理解和分析能力？

如有人對以上任何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法官就把他（她）和雙方律師叫到跟前，不像在電視上走到他面前，而是從側面走上審判席。他自己也起身過來，用小聲繼續詢問，律師也可以發問。有的人就這樣被“赦免”（Excused）了對本案的義務，但是他們還得回到大廳，等候其他法官（案子）的傳喚和篩選。到下午四點十五分才可以“下班”。有一位年輕女士說自己曾經為車禍打過官司，但是法官沒有讓她走，但到後來，辯方律師提出把她“剔除”了。法官聲明過，被律師“剔除”是經常的事，不要感到被冒犯。不知不覺，三分之一的候選人已經被“赦免”。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爲了節約時間，替補的人不用先坐進陪審席，直接到法官跟前小聲交流。我告訴他們自己曾經有過車禍，而且是過失方，不過是庭外協議解決的。另外自己腰間盤突出的慢性病也告訴他們。辯方律師問我，你的長期病痛是否會使你對原告產生同情，我表示這要看具體情況。他就沒有異議了。

於是，我成為最後一名選上的陪審員，坐進了陪審席。其他的人如釋重負，走出了法庭，法官再次向他們道謝。他們今天多半是沒事了。我并不感到負擔，因為正想見識一下真正的庭審呢。這時候已經過10點半了。

跟電視上一樣，陪審席是在法官的右面，法官側過身，向我們六個人解釋了庭審的程序，并再次重申陪審團的職責和規定。大意是：

 

“你們雖然沒有身穿黑袍，但你們是事實的仲裁者。我作為法官是法律的裁判，并保證庭審符合法律程序；你們才是案件的裁判。因此請大家務必認真聽取律師和證人的發言以及他們之間的互動，不要忽略任何一個小的表情與舉動。在休息期間（幾分鐘之後就給我們就休息），在你們之間也不要做關於案件的交談；如果本案今天不能結束，回到家中和親屬也不要交談案情。因為交談過程中你們不可能不受他人的影響，這就不符合獨立分析案情的要求了。。。。”

都快中午了，還沒有開始審案子呢。擔心要拖到明天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