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着护士服,带着白色口罩的索菲两手叠在一起,有节奏、奋力地按着手下一个黑人男子赤裸的左胸。
边上的除颤电震仪发出充电的尖锐叫声。
索菲两手接过电震仪,按照标准程序,大声叫道:
“二百,让开!”
索菲把两个电极板放在病床上巨大身体的胸口上。
“碰”的一声,2000多伏的高压电瞬间通过面前的身体。身体跳了起来,弯成奇怪的形状,又松软地掉入床中。
索菲抬头看着前方的屏幕:心跳依然是一条直线。
放下电震仪,她继续大力地按着病人的胸口。她的护士帽下汗湿的头发沾在脸上。她跳跃的视线看着手下黑色的面孔:愚钝而无辜。厚嘴唇角上带着呕吐的残留物。
病床的的另一端,一个男护士做再次电击的最后检查。
苏珊娜,索菲的好朋友,一个满头卷发、来自波多黎各的护士递给索菲准备好的电震仪。
索菲接过,把手上的电极板相互摩擦,把电极糊弄匀,以避免灼伤病人的胸部。电震仪再次发出刺耳的尖叫。
“三百六!让开!”
身体比上次跳的更高,又松软地掉入床中。
屏幕上的心跳依然是一条直线。
索菲扔下电极板。右手握拳,猛击面前使用毒品过量瘾君子的左胸。
一下,两下,三下。。。
心跳仪没有任何变化。索菲继续猛击。
“索菲,索菲。。。”
苏珊娜对索菲说道,试图让索菲停下:
“他死了。。。”
索菲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继续猛击。
“索菲!” 苏珊娜大声喊道。
索菲像是才醒过来,她茫然地抬头看着苏珊娜。
“他已经死了!” 苏珊娜冷静地、实事求是地说道。
索菲转头看着屏幕,依旧是一条黄色的直线。。。
索菲低下头,慢慢地脱下手套和口罩,把手放在额头上。
屋子突然变得很安静。
苏珊娜走过去,默默地走到病床边,男护士让开。苏珊娜在病人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十字,嘴里低声地说着什么。她把被单拉上来,盖在他的脸上。。。
这个时候,心跳仪突然滴了一声。
索菲抬起头,和苏珊娜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目光,一起把目光投向屏幕。
心跳仪滴了第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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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轻轻地掀开床单,一张脸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苍老的亚洲女人的脸,她脸色安详。身上穿着的旧睡衣睡裤上打着补丁,但非常干净而整洁。
吉娜嬷嬷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山姆吃力地弯下身子,用手放在她的颈下,然后摇了摇头。他仔细地看了尸体的嘴唇和手指,他注意地尽量不碰她的身体。
“嬷嬷,请问她叫什么名字?”丹尼从口袋里拿出记录本。
“姓林,名静秋,我们都叫她秋,中文秋天的意思。。。”
“是中国人?”丹尼问道。
吉娜嬷嬷点头:
“她原先来自中国,但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中国的任何事。。。”
“年龄?”
嬷嬷迟疑了一会:
“我觉得大概在60-70左右吧。。。
“林女士有心脏病吗?”山姆突然插嘴问道。
嬷嬷想了一小会,点了点头:
“记得她说过她的心脏不好,你怎么知道?警官。”
山姆更吃力地直起身来,他把手扶在腰间:
“她的嘴唇和指甲呈紫黑色。。。但是,这可能有很多原因。。。谁是最后一次见到林女士的?是什么时候?”
“昨晚她和我们大家一起吃的晚饭。做完晚祷,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吉娜嬷嬷显得有些不自在。山姆在他心里的小本上记下了一笔。
“嬷嬷,她这两天有什么。。。”山姆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字眼。
“不寻常的举动和表现?”丹尼明显地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插嘴道,把小本放入了口袋。
山姆明显感到问题让吉娜嬷嬷感到不自在:
“这是我们例行公事的问题。”他轻松地说道。
吉娜嬷嬷点点头,沉默地回忆。
山姆环视打量着整个房间:这是一个很小、极其简陋的房间。
山姆突然意识到他刚进房间感到的不自然的感觉是什么了:
这个房间收拾的异乎寻常的整齐:每一件家具,每一本书,每一个用品,都排得极其整齐。一丝不苟。。。只有那张桌子前的椅子随便地斜靠在桌子上。
“我不觉得秋昨晚有任何不同寻常的举动。。。” 吉娜嬷嬷说道。
“今天有人进过这间房间么?”山姆突然问道。
“没有,只有我。。。”这次吉娜嬷嬷很快地回答:
“而且我非常注意没有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什么事,梅根嬷嬷?”
山姆和丹尼转过头去:一个年轻的修女站在门口。
梅根嬷嬷:“吉娜嬷嬷,医院的车到了。”
吉娜嬷嬷:“谢谢,知道了。。。警官们。。。”
吉娜嬷嬷转过头来,突然发现山姆已经不在那里了。
山姆吃力地趴在地上,带着老花眼镜,喘着粗气,仔细地检查椅子边上的每一寸地板。
他看见了在桌子的脚后面,有一个细小的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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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的手轻柔地、敏捷地在婴儿的脑门上寻找血管。苏珊娜小心地抱着婴儿。
婴儿两岁不到,长长的睫毛下,双眼虚弱地闭着。瘦骨嶙峋、肮脏的身体似乎不能支撑一个巨大的头颅。
索菲把一根针准确利落地扎入婴儿的前额。婴儿一点声音没出。
“。。。我们打开门以后,发现他躺在一堆垃圾里。。。”
年轻的警察站在索菲的后面说道,一边担心地交替地看着索菲的操作和边上屏幕上婴儿微弱的心跳。他两手按着自己深蓝色警服,把自己身体尽量变小。他身上琳琅满目挂着钥匙、警棍、手电、辣椒水、手枪,生怕一不小心妨碍到索菲和她的同事。
索菲熟练把胶布把针头和纱布贴在婴儿的前额上。
“。。。邻居打电话, 说他妈已经失踪至少三天了。。。”
警察骂了一句脏话,然后马上不好意思地道歉。
索菲似乎没有听见,从苏珊娜手中接过婴儿,轻轻地放在小床上。
“他不会有事吧?” 年轻的警察小声地问。
索菲没有回答,把上方的点滴管小心地接在针头上,看着屏幕上婴儿的微弱、紊乱的心跳,仔细地调节点滴的流量。
“找到了他母亲了吗?”苏珊娜问。
警察点点头:
“最后在一个毒窟里找到了。她还以为她一个小时前才离开家里。。。”
“我的天哪。。。”苏珊娜惊叹道。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父母。。。”警察摇头:
“。。。不过孩子出院后,社会工作者就会直接把孩子带走,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索菲沉默地地检查婴儿的针头,记录心跳和血压。
警察看着索菲的背,然后示意苏珊娜他走了。
警察蹑手蹑脚刚要出门,突然听到索菲的声音:
“谢谢你,警官。”
年轻的警察脸红了,手忙脚乱地做了一个不用谢的手势,出门,差点和一个跑过来的黑头发护士撞在一起。
黑头发护士一手把着门,探进头来,对着索菲急切地:
“索菲,三号,枪伤!”
索菲点头,转头对苏珊娜嘱咐道:
“30分钟后增加点滴量。”
索菲跑出房间,但马上又跑了回来:
“不要增加得过快,密切注意他的心跳和呼吸!”
不等苏珊娜回答,索菲已经消失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