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岁的索菲张开眼睛,她发现她什么也看不见。
面前是浓如墨汁、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蹲在地上,慢慢地向前伸出手。手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中。她谨慎地缩回,放在自己的脚上,发现自己光着脚。脚下是冰凉,坚硬的石头。
她小心地站起身来。
“妈妈。。。”她轻声地叫道。
没有回答。她细小的声音被奇怪地弹跳着,沿着一个看不见轨迹,传到远处。。。
她是在一个黑暗的洞穴里。
“妈妈”。她又轻声地叫了一声。她的声音渐渐消失,没有回答。
索菲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想哭,她记忆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告诉她:现在千万不能哭!
索菲把两手伸在身体前面,两脚开始慢慢往前移动。她感到脚下石头尖利的边缘。
突然,她的手触到一块石壁。石壁表面有粘稠、滑腻的东西。索菲忍住恶心,向石壁慢慢靠近。
沿着石壁转过一个弯,她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亮。。。
这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在她的身后。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一个身体巨大、饥饿的野兽在沉重地喘息。
索菲屏住呼吸。
像刚才突然出现一样,喘息声突然奇怪地消失了。
四周一片寂静。
索菲小心地向前迈出一步。
像是感应到一步之遥的危险,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变得越来越响。。。
1987年12月19日,傍晚
被厚重窗帘阻挡了所有光亮的房间里,床头柜上的闹钟在嘟嘟地叫着。
索菲睁开眼睛:她躺在自己在纽约格林威治村公寓的床上。
她翻过身去按下按钮,闹钟的叫声停止。她习惯地看了一眼闹钟:五点钟。
索菲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让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平静下来。然后侧身打开床头柜的门,从上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打开,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
她的手依旧在颤抖。
把药瓶放回抽屉,她又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半满的白兰地酒瓶,在边上的杯子里小心地倒了一小格,和着药一饮而尽。
索菲感到酒象一条温暖的细线进入她冰冷的身体,分散到她的四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
从浴室里出来,索菲边用毛巾擦着她的齐耳短发,边向客厅的窗口走去。
她拉开窗帘,强烈的太阳光象潮水一样涌入房间。
29岁的索菲有一张并不能称作美丽、但是非常有魅力的脸。坚挺、小巧的鼻子下面,薄薄的嘴唇闭上时形成一条直线。微陷的眼睛是她脸上最动人的地方,在茂密的睫毛包围中,她的双眼的瞳仁的颜色非常黑。但她注视着你的时候,可以看到在黑色的深处有一抹钢蓝。她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疤,正好在酒窝的位置。如果她笑的时候,疤就会隐没在笑靥中,但是这样的时间并不多。
索菲开始在狭小的客厅地板上做每天的瑜伽。从窗玻璃照射进来的明亮阳光把她修长、柔软的身材投射在浅黄色的墙上。
端着巨大的咖啡杯,索菲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广场上的23米高华盛顿拱门的剪影。
在拱门后面,冬日的雾霾中,血红的太阳喷发出一天最后的绚丽光彩,渐渐西沉。黑暗像稀薄的雾从每个街角溢出,慢慢填满每一个空间。
索菲的心情开始变得暗淡,一种深沉的恐惧和孤独像黑暗一样爬上她的心头。。。
索菲把咖啡杯和酒杯在厨房的水槽里洗好,放在架子上晾干。
她走回客厅,把床头柜上的酒瓶拧紧、放回柜里。她在关柜门的时候,有一件金属的东西在最上面的架子上闪了一下。
这是一把0.4口径的史密斯/文森手枪。
窗外的落日慢慢消失在纽约下城的天际线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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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城市向北一百条街以外,哈莱姆区。
最后的一线天光消失在哈德森河面上,一辆白底蓝字的警车停在“圣十字修道院”简陋的门口。
在他年轻的搭档丹尼冲出车,已经开始敲修道院木门时,山姆中尉慢条斯理地带上警帽,吃力地把他肥胖的身躯从警车里挪出来。他小心地避免他的刚擦的靴子踩到地上残雪化成的稀泥。
吉娜嬷嬷是个碎嘴的老修女,她还沉浸在最初的惊吓之中:
“。。。她和我们一起侍奉上帝,她主要是为修道院做一些和外面世界打交道的事情,象每天去集市买菜,给姐妹们补充一些生活必需品。。。”
11天。。。山姆想道。
他和丹尼跟在吉娜嬷嬷后面,走在昏暗灯光的甬道里:
还有11天我就要退休了。
在吉娜嬷嬷低声而急促的话语背景里,山姆突然想起这么多年和他曾经坐在同一辆车里,但已经死去的搭档们。他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每张脸。。。
“。。。她住在修道院里吗?”丹尼问道。
“是的,大部分时间。。。但也有很多时间不在院里。”吉娜嬷嬷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因为我们是个小修道院,所以规矩不是像其他修道院那么严格,但她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山姆想起在阿里桑拿州凤凰城郊外、沙漠边上的那幢白色、呆板的房子:他和他患风湿性关节炎的妻子退休后的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也分不清是遗憾还是觉得对从警这么多年能够活着退休幸运的感激。
三人走进修道院不大的礼拜堂,山姆略微不满地看着依旧带着帽子、大刺刺地向前走的丹尼,但他没有说什么。他停在圣水盆前,沾了沾手指,在胸口画了了一个十字。
“11”这个数字再次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那为什么。。。”丹尼问道。吉娜嬷嬷示意他头上的警帽。丹尼不好意思地:
“对不起。”他脱下帽子,拿在手里:
“为什么你们给我们打电话?”
“这是第一次在我们院里发生这样的事,我们给医院和警察都打了电话。你们是第一个到的。”
他们穿过礼拜堂,走过另一条黑暗的走廊。拐弯后前面是一条短走廊,两边各有两扇门。吉娜嬷嬷在其中的一扇前停下脚步。
门开了。屋里一片漆黑。
吉娜嬷嬷摸到墙上的开关。屋子中间上方的一盏低度数的灯亮了。
房间很小,几乎没有家具。
墙上有圣母抱着圣子的像,下方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除了一本圣经什么也没有。
靠窗是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白色的床单。床单下面有一个人的轮廓。
山姆走上前去,轻轻地掀开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