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兰子的主顾:艺术家斯坦尼
在多伦多的湖滨地区,散落着许多旧仓库和厂房,这些都是二十世纪初期的遗留,是水运繁荣时期的见证,在这片破落的街区往北,是和那个时期匹配的闹市区,红砖小楼、水泥剧场、铸铁灯柱、有轨电车拼绘出昔日的辉煌。这里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电影导演,有时代感的镜头好多出于此处。
在这条街与新闹市区连接处是一座古老的大桥,桥面上有双向的电车轨道,更有假装看风景的暗娼。桥东五十米是百年历史的脱衣舞厅、旅馆和饭肆。再往东交错比邻的就是画廊、古玩店、酒吧、设计室和咖啡店。在风格各异的画廊中,有一间绘画兼雕塑工作室,店主叫斯坦尼,他是二兰子主顾之一。
斯坦尼的父母是罗马尼亚裔,斯坦尼在格陵兰出生,后就读于哈利发克斯的诺瓦艺术学院,毕业后不久,父亲在工作中受伤,两周后,去逝,妈妈也在半年后因忧郁和疾病而与世长辞。斯坦尼回格陵兰一个多月,兑现了父母的保险金,卖掉了父母的房产,只身来到多伦多找工作。先是在安省艺术学院从事雕塑,慢慢地认识了此行当中的很多朋友,也交往了女朋友。
"当我把订婚戒指给她戴上以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她开始介入我所有的事务,指挥我买家具,买套装,买手饰……"
在一个阴雨的日子,二兰子的店里没有其它客人,小潘和福建小妹躲在后面追剧,斯坦尼终于坦露了自己为什么不结婚。二兰子一边仔细地给斯坦尼的辫着小辫子,一边听他讲着他过去女友的故事。
斯坦尼的女友是一个希腊牧师的女儿,她为了准备婚礼花掉了斯坦尼几万元的存款,斯坦尼害怕了,取消了婚约,几万元的钱,在九十年代是很大一笔钱,可以买一所房子。牧师的女儿不依不饶,把斯坦尼折腾得不得安宁,朋友开始远离他,他甚至不敢走近丹佛斯大街,他开始怕了女人。
"戒指是一个魔咒,当把戒指给女朋友戴上后,她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指挥,她的妈妈说话只有两种模式,一是不讲话,静音模式。再就是音量最大的讲话模式,没有音量调节,……"二兰子想笑,又怕伤到艺术家的玻璃心。"她的父亲像黑社会的老大,我曾被无端地殴打,恐吓。我的工作室的门窗被砸烂了几次。直到她再次嫁人,我才得到饶恕。尽管我觉得我没有错。"
说这些话时,斯坦尼的忧郁的双眼似有泪光,他的脸色极其白净,胡茬儿修理的颇整齐,加上高耸挺拔的鼻子,深棕色的眉毛,根本不像一个四十几岁的大叔,长期的艺术陶冶和浸淫使他看上去至少年轻了十岁。
"我热爱绘画和雕塑,它们是我生活的动力。"终于斯坦尼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微笑。
斯坦尼的退婚, 损失的不仅是钱,他开始害怕和女人过深的交往,他喜欢独处,他的作品更加精彩纷呈,他用手上剩余的钱买下了现在的雕塑工作室,雇佣了一个助理在前厅接待、卖画、卖雕塑,自己在后面创作。二兰子和老刘曾去过斯坦尼的工作室,一幅一尺大小的油画的要价是八百元,老刘说画得很好,就是买不起。走到雕塑部分,二兰简直惊呆了,一尊尊石刻和塑像美仑美奂,人物的形态和表情栩栩如生,比中国庙里的泥塑强上千倍。
二兰子终于辫完了发辫,拿电吹风吹扫斯坦尼的肩膀,斯坦尼问,"中国女人好,中国女人不爱钱吧?"二兰子撇一下嘴,"中国女人的鼻子嗅觉好,她们知道谁家有钱,知道谁有大钱,而且不会乱花,因为她们认为男女双方所有的钱都是她的。"斯坦尼眉头一紧,不吱声了。
斯坦尼付完钱,正欲离去,二兰了把雨伞递给他,"外面下雨,别淋湿了,以后有时间再还雨伞。"
一周后,斯坦尼的助手把雨伞送了过来,还给了二兰子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枝石刻的康乃馨,墨绿色的石头,打磨的极光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盒盖上别着一张折叠的纸片,铺开卡片,是美丽的圆体。“对于你的倾听和沉静,顺致感谢。"
二兰子心头一酸,不由地担心自己的儿子,千万别有玻璃心。又寻思着今晚要和老刘商量,儿子的成长路还很长,还有警告自己,和别人讲话,千万注意音量,不要总是开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