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再热闹,能有多少事?所谓的大学生活总还是要身在宿舍,放眼全校吧。这么多年来看到无数的人描写大学生活,我却一直绕着走,就是觉得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最精彩的四年,我却收获了更多的失落感。不过这四年里的精彩瞬间还是不少的,大学的环境也是其它地方找不到的。
我们学校的保守是出了名的。说的好听点儿就是校园里的学习空气相当浓厚,因为别的空气是不允许存在的。校园里有漂亮的小树林,小水塘,梧桐林荫道,远一点还有山坡竹林。但白天看到的最多的就是拿着书本温习功课的和背英语单词的。晚上校园里有巡逻队,有胆敢成双成对的就得小心不被抓着,否则就有同被分配到大三线的危险。大学里学习为主当然没话说,但学习代表一切就没意思了。
前一段群里聊天有人说她刚进学校时因为不习惯,夜里两点多了还睡不着。于是半夜在走廊里散步,居然没人关心,还以为她在背单词呢。这我完全有同感,就算你在湖边彷徨,打算跳湖自尽,就算你在高处踱步,郁闷着,思考着哈姆雷特的天下第一问:“活着,还是死去?“ 都没有人在乎,都以为你在背单词。那时的大学完全没有人文环境,只是一个训练工匠的地方。虽是抱怨,也是理解。文革后刚恢复大学教育,当然首先要补回教育上的损失。后两年里其它院校都开始跳舞了,我们学校还在禁止。于是我们只好在周末的时候到武大去跳。最后虽然解禁了,我们却离开了。
当然也有好的地方。朱院长任人唯贤,招来了不少当年的右派,教学质量无话可说。我们有一节线性代数课就是由一位当年的右派,不到四十岁的男老师上的。他看上去不能再普通了,严肃的国字脸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扔在大街上就再也找不着的那种人。第一堂课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目中无人地走了进来,到了讲台前他从一个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本卷成一卷的小薄书,我们用的课本,往讲台上一扔,然后就开讲了。那本书他从头到尾翻都没翻一下,课讲得那叫一个漂亮!下课了他一句废话没有,把那本书拿起来,卷吧卷吧,双手一插裤兜,走人了!帅吧!
还有一个令我怀念的就是那几颗桂花树。我生平只见过一次桂花树,就是在大学校园。开花时节满校园的空气都是香甜的,离得老远就能闻到。现在我每次煮酒酿汤圆的时候都喜欢放一点干桂花,每次都会想起大学里的桂花树。和冬天里腊梅花的冷傲香气比起来,桂花香是温暖的,亲切的。我们女生宿舍门前的两颗高大的合欢树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阳光下满眼粉红色,落花时节坐在花的海洋里温习功课,如果留下一张照片应该是充满诗意的。
在上大学前后我看露天电影从来都是坐在屏幕的正面,只有在大学期间我好像总是坐在屏幕的背面。正面的座位紧俏,人家都是提前至少一个小时就去占座位了。我们可没那个时间,都是到最后快开演了才匆匆忙忙夹着小板凳随着人流涌向放映场地。正面太挤,尤其是夏天,不想在人堆里捂汗,于是干脆坐在反面。刚开始不习惯,其实开演后很快就忘了。反面看电影也是一样的。但看演出就不行了,只能正面看。不过大学期间好电影没少看,好演出本来也不多,早没印象了。另外我们东校园大门外不远处有一家电影院也是我们偶尔会去光顾的地方,像考完试,不太忙的周末,刚开学等等时候,我们会成群结伙地去看电影。
学校食堂前两年的伙食和猪食差不多。早饭大米粥和辣罗卜条管够,其它的自己买,有馒头,糖包等。中午和晚上都是一种当地的梗米饭,又粗又硬,剌嗓子的那种。菜吗当然有好一点的如排骨,酱爆肉等,但因为我不吃肉就没什么选择了。如果食堂去晚了也就只剩下青菜了。有时会有一种当地最普通的鲢子鱼,味道就那么回事。直到最后两年有人到校园里来卖小炒和一些卤菜,我们的伙食才算改善了。校外小饭店里的热干面,武汉人最普通的早餐,也经常是我们周末的早餐。四年里最喜欢武汉的红菜苔,莲藕(和北京的不一样,煮时间长了是面的), 麻糖,麻烘糕等零食小吃。武昌鱼刺太多,鲑鱼最好吃。
离开学校后还没有回去过,同学聚会也没参加过。有时觉得时间长了反而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惧怕感,不知道还能穿越回当年吗?下次聚会尽量争取,不求别的,希望还能被班里同学认出来,不被当成外人就好: “这位婆婆,你到则里来做莫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