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随心而飘, 随意而写。 我自流连随风笑,凡人痴梦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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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在洛杉矶机场延机等待的煎熬

(2018-12-08 13:14:30) 下一个

里的黎明静悄悄-记我在洛杉矶机场延机等待的煎熬

我是一个对时间非常精准的人,这和我的职业习惯有关。当病房里call code blue响起时,心肺复苏,气管插管,心律电击,一系列的抢救生命的动作就在几十秒内,这在我的脑海内已经形成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的一个很强烈的理念。十月休假回故乡,选择机票我决不考虑中途转机的,虽然直飞机票价格稍贵一点,但是等待中途转机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种浪费和煎熬。板着手指横挑竖算,选了最大值的星期三,东方航空公司,凌晨一点零五分起飞。东方航空公司,一直是我的最爱,理由很简单,第一直飞;第二时段好;本打算半夜上飞机,长梦醒来,周四早上六点到达上海浦东机场,双脚踏在故土上,迎接新的一天,长假正式开始。心里打着小九九很是有些激动。

其实,十几年了,每年来来去去,我还是第一次动用这个凌晨起飞的计划,怎么样都有点小得意。为此,我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周一上午,参加完科室会议后离开病房,同事们的情绪比我还激动。
一边边地说着:“好好放松吧,不要再牵挂我们了。”
“地球是圆的,你走了科室一定会照样转动。”
我心里还是很忐忑。首先,我们的科室暂时会失去常规Floor Charge,替代Charge在我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并平时培训着。我还是有些犹豫,每天floor上情况千变万化,很多棘手的事情到时候还是很难随机应变,House supervisor就得变成on call了。

我是一个从来不吃安眠药的人,一般上机后会习惯地要杯红酒,待全身的血管舒张后,慢慢地进入美梦世界。这次,怕兴奋过度,口袋里还装了三粒退黑素“脑白精”。一想到飞机清晨落地,到了上海可以有整整一天新开始,心里一得意,所有的快乐都隐藏不住了。

提前三小时赶到洛杉矶机场,在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龙后,在办理登机处,从一个说话干炼穏重值机的小伙子手上接过了登机牌,被告知零点十五分开始登机。

经过脱鞋子、解皮带的道道严格安检后,顺利地抵达候机厅,一切如常。午夜十二点十五分大家蜂涌而至,在登机处排成长队。整整站了约有半小时,突然一个瘦小个子、头发有点秃的服务员过来说,“请大家坐回原位。”所有的人静悄悄地坐回原位,遥无声息。没人走动,没人说话,没人询问。又过了约二十多分钟,我的手机里叮咚传来,”您乘坐的飞往上海MU578要晚点6小时55分钟起飞。”也不解释任何原因。Your MU578 flight to Shanghai departing on Wed Oct 3 2018  at 01:05 is delayed by 6 hour 55 minutes. If you are at the airport, please check live flight information and locate your nearest airline desk for assistance.

我相信这时待机的所有人都收到了这一条消息,但是大家还是修养好的没人抱怨一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家静坐。
我立即与上海要来浦东国际机场接我的妹妹开始微信互动。
我妹马上安慰道,“上海,现在正在下着倾盆大雨,天气很不好,能见度低,估计飞机到达上海也降落不了。”
外甥女马上表示:“漫漫长夜,我们陪你聊天吖。”
我姐说,“国内飞机更没有准时飞的。我曾经二上二下飞机,侬必须耐心喔。”
我又开始告诉同事们,“因故飞机起飞不了,估计等你们早上出夜班了,我还在LA机场听候发落。”
我热情的同事们纷纷给我打电话,“你今天刚一走,床位协调员就对我们不怎么友好,把Bed bond 病人全往我们unit送。”
“啊呀,洛杉矶机场地勤人员在工会的组织下,工人正在罢工呢,会不会让你赶上了?”
“东航是个大公司,若真是罢工了,其它飞机也走不了。要开始起飞,东航会排在前面。”
大家七嘴八舌,这会儿,我在机场一点都不感觉孤单。我只知道最后一班离开洛杉矶机场的航班已经在十二点二十五分飞走了。

寒冷,阵阵寒冷袭来!不知道是机场的空调开得太冷,还是机场根本就没有开空调,总之,凌晨洛杉矶机场幽暗的灯光下,眺望大玻璃屏外停机场沉睡在漆黑朦胧中,刺骨的寒冷使我禁不住地卷曲着身子打起了冷颤。偶有几声孩子的哭闹声和有人进入梦乡的忽高忽低的呼噜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时而提醒人们这里还有一群等待上机的人。

 
 
 

“请有老人和孩子的乘客到登机口来领毯子。”许久,广播里传来了一条消息,这领毯子是没我的份的。谁让我把衣服都放在大行李箱中都托运了,这回得学狗狗那样卷曲着身子保暖哦。
我妹提醒我在机场买件衣服穿,那怕是雨衣也可挡一下寒冷。可是凌晨时分,整个机场经过白天的喧嚣后都沉睡了,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连机场的平行电梯也不在滑动。暗淡的侯机厅在一片沉默中,只有登机口五个敬业的工作人员,一直毕直地站在那儿,好像随时都会招呼我们登机。

拿出iPad,我戴上耳机,一边连接着喜马拉雅听书,一边接在插电座上,庆幸自己刚才有意无意地坐在这个可以充电的位置上。
“从上到下,全身一阵哆嗉,上牙打下牙,格格发响,半抬起头来两肘紧靠双腿,双手紧握两脚。”耳内传来巴黎圣母院这一幕正好落在我的心境上。
“要点火吗?”此刻,我多么渴望有人会这样问我。

终于抵不过秋季的黎明洛杉矶机场阵阵刺骨的寒冷,我向登机口的工作人员走去,“还有毛毯吗?”
“没有了,但可以去问问。您坐哪儿?拿到毯子给您送过去。”脸上有一对深深的酒窝,眨着一双大眼睛,皮肤黝黑的西裔中年女性工作人员同情地回答我。
“谢了!”我失望地回到坐位上。疲惫不是问题,我是做夜班的根本没有睡意,但此刻寒冷却正在夺取我所有的意志。

约过了二盏茶的功夫,广播里又响起了“现在为乘客提供毛毯。”我站起来,排在队伍的后面,只见酒窝女子拿着毛毯径直朝我走来,一边对着大家说,“她有孩子,她有孩子。”直把毛毯往我手里塞,接过毛毯时,我的眼睛很不听话地下起了细雨,有一种坦泰尼克号沉船时上了不该上的小艇的亏疚,我把毛毯轻轻地推了回去,“还是给更需要的人吧。”默默地回到了原座。

回到坐位约十几分钟后广播里又响起,“现在请大家领取点心。”当我从酒窝女手中接过食物时,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塞给了我一条毛毯,“现在够了,拿着吧。”我一时心潮涌动,所有的寒意都抛在了脑外。

与我正对面坐的是一群唇红衣花、容装精致的美国老太太,7~8人成团,显然是到中国去旅行的。她们轻轻地数落着家里的珍宝猫狗;讲着高尔夫球场上的得失;还有那个喜欢跳舞的查利又换了新舞伴;邻居家的葡萄藤已经攀上了自家的花园;她们友好地转向我,“中国有哪些地方好玩的?” 我尽地主之谊,当然把家乡上海首先推荐给她们。从琳琅满目南京路的步行街到金碧辉煌外滩夜景的灯光秀;从城隍庙的古色古香到浦东大道鳞次栉比现代建筑;还有霓虹灯闪烁上海东方明珠等十大景点地标都一一地向她们作了简介。这群精力旺盛的老太太早已按捺不住的心,就想马上飞到上海。渐渐地也抵挡不住睡意的拜访,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个也悄然无声地打起了打瞌睡。

黎明,整个机场很快又沉浸在静悄悄之中。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只要温度不要风度的疲惫不堪的登机人。

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当时针已指向美国西部时间早晨七点十五分时,突然有一群男土站起来把登机口工作人员团团围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时候可以登机?”
“为什么整个晚上把我们丢在机场,不安排旅馆?”
“我们要转机的,现在已经错过了,谁来负责我们的损失?”
最惨、最惨的是人群中一张苍白女性的脸呜咽道:“我的母亲病危,医院刚刚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她的生命只有几小时了。”
刚才还是义愤填膺的人群,怱然鸦雀无声,有什么比错过生命更重要的。

身着白衬衣,系着深篮领带,头发一丝不乱,胸有成竹的中年机场发言人解释道:飞机零件故障,已经全部换好了,现在正在做最后的调试阶段,并等待是否可以起飞的上级指令。
“你们为什么不安排我们住旅馆?整夜把我们冷冻在候机厅?”还是有人不服气。
“为了飞机俢好后随时可以起飞,把你们送到旅馆再接到机场,中途时间就得耽搁。”白领男子解释道。
“谁来负责我们转机延误损失?”大家七嘴八舌。
“飞机到达浦东机场后,请你们自己与地面工作人员联系,白领又进一步解释道。
“不可能!下了飞机,拿了行李我们去找谁?你们必须现在作个交代。”又有人牢骚起来。
“飞机在浦东机场落地,什么时候?什么情况?这边还真不能安排。请大家相信我们,一定会帮你们作好妥善的处理。”白领再次强调道。

很快,又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想搭上有机械障碍的飞机,毕竟性命攸关!

 

“请乘坐东方航空公司的旅客注意了,MU578现在开始登机。”终于广播里传来这盼望已久的亲切的声音,立刻,候机乘客全体起立,很快就排成了整齐的队伍。我一看手表,美国西部时间早上八点十分,比预定登机时间足足晚了七小时五十五分。

大家井然有序很快就传来登机完毕的消息。广播里传来机长亲切又和蔼的声音:欢迎乘坐本次航班,我是机长,对本次航班的延误非常抱歉,现在飞机检修已经全部顺利完成,并得到东方航空公司总部的命令可以起飞。但是,请大家耐心等候,正在等候波音公司最后可以起飞的命令。

又是一个静静的等待,但是现在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坐在飞机舱内有一种随时都会起飞的希望。

九点零五分,机舱广播里又传来了机长的声音,重复了上面的话,让大家继续耐心等待波音公司的最后消息。与以往乘机不同的是,每次广播都是机长亲自亲切、诚恳、抱歉的声音。我们这些坐在奈何桥上的人,只得仰望天空,机长带你飞,你就飞,其它全都奈何不得。

“现在一切准备完毕,我们的飞机将在五分钟后就会离开洛杉矶国际机场。”机长还是用同样温和的声音和大家说话,我再次看了一下手表,九点三十五分。微微一探,打开的机舱小窗口外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很快我们的飞机穿过云雾,向上,向上,追逐着火球而去。

 

“我们的飞机很快就会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请大家到十号转盘提取行李后,在边上的临时工作台上领取延机补偿金。”我在看了二部电影,写了一篇心情日记后便进入了梦游世界,耳边的这个声音把我召回了现实。

正值中国皇帝大寿,臣民大赦。十月四日下午二点四十分飞机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空空如也。只几分钟就办好了出关手续,在转盘上拿好了箱子,发现边上一个工作台上标有“东方航空公司”的字样,已经有几十人在排队了。被告知可以凭着手上的登机牌去领误机损失费。
我小心翼翼地去问一个地勤人员,“我不转机也可以领损失费吗?”
“去排队,去排队,领了损失费,一切自己解决。”地勤人员手一指,示意我站到那边队伍后面去。

工作台上只有二名男性工作人员忙碌着,一个负责填表,一个负责点钱。等待领钱的队伍很快就壮大起来。期间还不时插入有人要转机的让他们先办理,还有手举小旗的多个旅行团,先赴北京也必须让他们优选通过,这队伍就越排越后了。我能理解,我到家了,别人还正中转站,必须要迁让一下。

“什么?今晚没有啊?就改明天吧”;
“北京这两天都满了吗?看看有没有其他城市的?可以曲线救国一下”
“不行,不行,想想办法,我明天中午必须要到的”;
手机里到处都是这样委托亲戚朋友在网上改飞机票的声音,比起等候在洛杉矶时的静默,现在一个个再也淡定不了了。

“姐,飞机早就落地了,你干吗还不出来啊?”我妹也在电话那头轧闹忙。
“你姐有钱拿不肯放弃啊,再慢的队伍有钱就是有希望。”我只能调侃道。

忽然,眼前飘过脸色苍白的女子拖着行李匆匆地向出口处奔去。不知道,她是太焦急了,没有听见可以领取补偿金的消息,还是她根本不care,她是匆匆去见奄奄一息的母亲。

“哪里可以领取误机证明?”
排在我身后的女子,一手推着孩子,一手拖着行李箱正在讯问。
“凭登机牌就可以领了,不需要误机证明啊。”有人向她解释。
“喔,我自己买了乘机保险,可以得到双赔。”女子解释道。

哦,我想起来了,买机票时常常会有人问你是否要买乘机保险?只要$35,诸如,误机、意外伤害、在异国生病的医疗cover等。我的医疗保险,跑到全世界都cover,也从来不想会有这么长时间的误机,所以都是不买乘机保险。毕竟这么长时间的延机,二十多年乘机我还是头一会遇到。 终于排到我了,我对工作人员说,“这下东航损失大了。”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苦笑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十月四日,下午三点五十分,上海浦东的上空有些阴霾,手里攥着八百人民币的补偿金,推着行李,很快就过了海关。原先担心的人参不能带,化妆品和名包都要补税全都一笔勾销了。我的心情一片艳阳天。
 “今天,去阳澄湖吃大闸蟹全泡汤了。”见到我妹的第一句话,我不无遗憾。 
“明天去,侬请客。”我妹已经盯上了我手中的人民币。 

我妹一踩油门,我马上轮为新上海人。延机的事全都抛在了脑后。 


回来了,我的故乡,我美丽的上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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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雨烟尘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来也匆匆London' 的评论 :

问好同行妹妹,谁都不愿意出门遇到这样的事是吧,没遇上是幸运,遇上了只有淡定。

祝妹妹阖家幸福!节日快乐!!
来也匆匆London 回复 悄悄话 能感觉到你的无奈的等待,好在我自己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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