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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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卖米》我心头堵得慌

(2018-05-31 10:58:15) 下一个

读《卖米》我心头堵得慌

 

“我知这世界,
         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
   然而。”

          —小林一茶


日前,朋友圈里传来了《卖米》,以我这颗多愁善感的心读完此文,不仅只有眼泪和感动,更多的是领悟和思考。

《卖米》的短篇小说,文中的“我”,小说作者、来自湖南醴陵的北大才女“飞花”,原名张培祥。在文章发表的前一年便因白血病英年早逝,年仅24岁,她离开我们已经15年了。

1979年,生于湖南醴陵一个山区农户,自小于贫寒中刻苦学习,1997年考入北京大学法学院,2001年攻读法学硕士,以《大话红楼》风靡当时全国高校BBS论坛,2003年患白血病,年仅24岁的张培祥去世。

北京大学在八宝山为这位历经磨难的才一女举行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撒贝宁介绍其生平时,“全场恸哭失声”。 

张培祥以自己亲身经历、纯朴感情、毫不华丽辞藻,描写了那年和母亲去场子卖米,为了每斤多卖二分钱的米纠结,和母亲在毒太阳下站了一天,化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也没有赢得任何米贩子赏识自家最好的大米,最后还是竞争不过市场价,一粒米都没有卖出去的母女俩不得不拖着疲惫的步伐和沉重的心理负担把米担回家。明天,明天还要走十几里地再去卖米。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一个农村家庭,生病的父亲等着卖米的钱买药,姐弟俩等着卖米的钱上学,一个耿直的母亲把丈夫的话装在心里“我家的大米比别人家的好”,不愿降价一分钱,而被残酷经济市场击倒。这样的一天有多糟糕,这样的生活有多沮丧。多少读者在读到乡村生活的艰辛,农民日子坎坷,经济市场的残酷时,为农民的勤劳、耿直、坚持、质朴、单纯而流下了同情和无奈的泪水。

我在想,如果飞花的母亲那天降价把米卖掉了,她们回家的脚步也绝不会欢快的,母亲会变成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因着没到心里价位,母亲有的一定是自责和后悔。“我家的米最好,为什么少卖了二分钱?”这种“卖”与“不卖”,都会是这个经济拮据,农民家庭纠结的根源。

有个网友说,我来自农村的家庭,对她们来说150斤米,三块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我们小的时候柴鸡蛋一个两毛五,但能孵出小鸡的一个三毛钱,所以家里都会养只不会下蛋的公鸡。过了孵小鸡的日子,再把公鸡卖掉。这就是农民的纯朴思维和简单生活方式。

城里的孩子,那时我们的童年,没什么书可读,可踢键子,造房子,跳橡皮筋却是无忧无虑地度过了。

记得初中时到农村去学农,睡在农民的竹榻上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散了架子,心里发怵,一直以为要掉在地上;娇小的手被棉花梗刺破了血,倒成了学农不怕苦的先进;撒猪野,捧着竹蓝用手一把抓,一把抓的把肥料撒到田里,连指甲缝里都嵌满了臭味,然后再用这双手吃饭,哪里还咽得下这口饭。

哪知“盘中餐,粒粒都辛苦”的味道!
不要和我谈生活还有诗和远方,那些苟且不开花的农村生活,我们能懂多少?在我们眼里三块钱算什么?可是农民在骄阳下等了一天,来回一百多斤的重担,还有所有的自信心的能耐和执着就是只有三块钱的考验。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刚到美国,在雷诺几乎没有科技和工业发展的城市,只有赌场是最兴旺的,自然餐饮业也竟争非常激烈。很多早期亚裔移民都看好餐饮业并想以此谋生,但是很多人屡做屡败。有个叫白老板的,他专门收购别人的残局,不管什么地点,不管什么风味的餐馆,只要到了白老板的手下,三下五除二被他拯救了,然后卖了,再收购别人的烂摊子又被他扶正了,又卖了。

这就是很多人说的白老板“门槛精”,其实就是做事的理念和思路不同。当别人把餐馆第一天卖不掉的食物,第二天继续卖给客人时,白老板全部倒掉了;当别人送外卖,要加额外的费用时,白老板大气,免费送;当别人小心翼翼防着自己的员工时,白老板对他们信任如家人;在外人看来种种都是损失,但白老板却成功了,把最好、最新鲜的食材献给了顾客,把最真诚的生意理念做到了家。

所以做事除了执着和坚持外,理念很重要,在我们赞美农民的纯朴、勤劳、坚持和耿直时,只有知足和勤奋是不够的,要改变理念,改变生活方式,否则就只有一辈子受穷挨打。

马云成功了如此道,“改变是如此困难,但唯有改变,才可能成功。 ”

读完《卖米》我们会叹惜命运的不公;我们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我们会责怪世人的无情;我们会为农民家庭心酸;我们会赞美这位母亲执守了自己难忍可贵的原则;

我却思考着:“我们虽然是平常的人,但不代表我们就该承受折磨。我们唯一能做的是正视生活本身,在经历中不断学习,以确保未来不会发生憾事。”
                                                                            —卡耐基 (人性的弱点)


附原文《卖米》

 

《卖米》
       天刚蒙蒙亮,母亲就把我叫起来了:“琼宝,今天是这里的场,我们担点米到场上卖了,好弄点钱给你爹买药。”
       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看窗外,日头还没出来呢。我实在太困,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隔壁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母亲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驱散了我的睡意。我坐起来,穿好衣服,开始铺床。
       “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赶场好不好?你买冰棍给我吃!”
       弟弟顶着一头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跑到我房里来。
       “毅宝,你不能去,你留在家里放水。”隔壁传来父亲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愿地冲隔壁说:“爹,天气这么热,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热,庄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干了,禾苗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父亲一动气,咳嗽得越发厉害了。
       弟弟冲我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就到父亲房里去了。
       只听见父亲开始叮嘱他怎么放水,去哪个塘里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几个地方要格外留神别人来截水,等等。
       吃过饭,弟弟就找着父亲常用的那把锄头出去了。我和母亲开始往谷箩里装米,装完后先称了一下,一担八十多斤,一担六十多斤。
       我说:“妈,我挑重的那担吧。”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还是我来。”
       母亲说着,一弯腰,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我挑起那担轻的,跟着母亲出了门。
       路上小心点!咱们家的米好,别便宜卖了!”父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嘱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着吧。”母亲艰难地把头从扁担旁边扭过来,吩咐道,“饭菜在锅里,中午你叫毅宝热一下吃!”
       赶场的地方离我家大约有四里路,我和母亲挑着米,在窄窄的田间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个钟头才到。
       场上的人已经不少了,我们赶紧找了一块空地,把担子放下来,把扁担放在地上,两个人坐在扁担上,拿草帽扇着。
       一大早就这么热,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担心起来。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头晒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场上有许多人卖米,莫非他们都等着用钱?
场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乡亲,人家也是种田的,谁会来买米呢?
我问母亲,母亲说:“有专门的米贩子会来收米的。他们开了车到乡下来赶场,收了米,拉到城里去卖,能挣好些哩。”
我说:“凭什么都给他们挣?我们也拉到城里去卖好了!”其实自己也知道不过是气话。
果然,母亲说:“咱们这么一点米,又没车,真弄到城里去卖,挣的钱还不够路费呢!早先你爹身体好的时候,自己挑着一百来斤米进城去卖,隔几天去一趟,倒比较划算一点。”
我不由心里一紧,心疼起父亲来。
从家里到城里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着那么重的担子走着去,该多么辛苦!就为了多挣那几个钱,把人累成这样,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家里除了种地,也没别的收入,不卖米,拿什么钱供我和弟弟上学?
我想着这些,心里一阵阵难过起来。
看看旁边的母亲,头发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脸上爬上了好多皱纹,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红肿。
“妈,你喝点水。”
我把水壶递过去,拿草帽替她扇着。
米贩子们终于开着车来了。他们四处看着卖米的人,走过去仔细看米的成色,还把手插进米里,抓上一把米细看。
“一块零五。”
米贩子开价了。
卖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讨价还价。
“不还价,一口价,爱卖不卖!”
米贩子态度很强硬,毕竟,满场都是卖米的人,只有他们是买家,不趁机压价,更待何时?
母亲注意着那边的情形说:“一块零五?也太便宜了。上场还卖到一块一呢。”
正说着,有个米贩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他把手插进大米里,抓了一把出来,迎着阳光细看着。
“这米好咧!又白又匀净,又筛得干净,一点沙子也没有!”母亲堆着笑,语气里有几分自豪。
的确,我家的米比场上哪个人卖的米都要好。
那人点了点头,说:“米是好米,不过这几天城里跌价,再好的米也卖不出好价钱来。一块零五,卖不卖?”
母亲摇摇头:“这也太便宜了吧?上场还卖一块一呢。再说,你是识货的,一分钱一分货,我这米肯定好过别家的!”
那人又看了看米,犹豫了一下,说:“本来都是一口价,不许还的,看你们家米好,我加点,一块零八,怎么样?”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家这米,少说也要卖到一块一。你再加点?”
那人冷笑一声,说:“今天肯定卖不出一块一的行情,我出一块零八你不卖,等会散场的时候你一块零五都卖不出去!”
“卖不出去,我们再担回家!”那人的态度激恼了母亲。
“那你就等着担回家吧。”那人冷笑着,丢下这句话走了。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算着:一块零八到一块一,每斤才差两分钱。
这里一共150斤米,总共也就三块钱的事情,路这么远,何必再挑回去呢?我的肩膀还在痛呢。
我轻轻对母亲说:“妈,一块零八就一块零八吧,反正也就三块钱的事。再说,还等着钱给爹买药呢。”
“那哪行?”母亲似乎有些生气了,“三块钱不是钱?再说了,也不光是几块钱的事,做生意也得讲点良心,咱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米,质量也好,哪能这么贱卖了?”
我不敢再说话,我知道种田有多么累。
光说夏天放水,不就把爹累得病倒了?
弟弟也才十一二岁的毛孩子,还不得找着锄头去放水!
毕竟,这是一家人的生计啊!
又有几个米贩子过来了,他们也都只出一块零五。有一两个出到一块零八,也不肯再加。
母亲仍然不肯卖。
看看人渐渐少了,我有些着急了。
母亲一定也很心急吧,我想。
“妈,你去那边树下凉快一下吧!”我说。
母亲一边擦汗,一边摇头:“不行。我走开了,来人买米怎么办?你又不会还价!”
我有些惭愧。
“百无一用是书生”,虽然在学校里功课好,但这些事情上就比母亲差远了。
又有好些人来买米,因为我家的米实在是好,大家都过来看,但谁也不肯出到一块一。
看看日头到头顶上了,我觉得肚子饿了,便拿出带来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起来。
母亲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知道她是担心米卖不出去,心里着急。
母亲叹了口气:“还不知道卖得掉卖不掉呢。”
我趁机说:“不然就便宜点卖好了。”
母亲说:“我心里有数。”
下午人更少了,日头又毒,谁愿意在场上晒着呢。
看看母亲,衣服都粘在背上了,黝黑的脸上也透出晒红的印迹来。
“妈,我替你看着,你去溪里泡泡去。”
母亲还是摇头:“不行,我有风湿,不能在凉水里泡。你怕热,去那边树底下躲躲好了。”
“不用,我不怕晒。”
“那你去买根冰棍吃好了。”
母亲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零钱来。
我最喜欢吃冰棍了,尤其是那种叫“葡萄冰”的最好吃,也不贵,两毛钱一根。
但我今天突然不想吃了:“妈,我不吃,喝水就行。”
最热的时候也过去了,转眼快散场了。
卖杂货的小贩开始降价甩卖,卖菜,卖西瓜的也都吆喝着:“散场了,便宜卖了!”
我四处看看,场上已经没有几个卖米的了,大部分人已经卖完回去了。
母亲也着急起来,一着急,汗就出得越多了。
终于有个米贩子过来了:“这米卖不卖?一块零五,不讲价!”
母亲说:“你看我这米,多好!上场还卖一块一呢……”
不等母亲说完,那人就不耐烦地说:“行情不同了!想卖一块一,你就等着往回担吧!”
奇怪的是,母亲没有生气,反而堆着笑说:“那,一块零八,你要不要?”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价钱,不是开场的时候也难得卖出去,现在都散场了,谁买?做梦吧!”
母亲的脸一下子白了,动着嘴唇,但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买就不买,谁稀罕?不买你就别站在这里挡道!”
“哟,大妹子,你别这么大火气。”
那人冷笑着说,“留着点气力等会把米担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你还说爹呢!他病在家里,指着这米换钱买药治病!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母亲似乎没有话说了,等了一会儿,低声说:“一会儿人家出一块零五也卖了吧。”
可是再没有人来买米了,米贩子把买来的米装上车,开走了。
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
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
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妹子,肩膀嫩……”
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挑起来了。
母亲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起那担轻的跟在我后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担子好沉,我只觉得压着一座山似的。
突然脚下一滑,我差点摔倒。
我赶紧把剩下的力气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稳了,但肩上的担子还是倾斜了一下,洒了好多米出来。
“啊,怎么搞的?”母亲也放下担子走过来,嘴里说,“我叫你不要挑这么重的,你偏不听,这不是洒了。多可惜!真是败家精!”
败家精是母亲的口头禅,我和弟弟干了什么坏事她总是这么数落我们。
但今天我觉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在这等会儿,我回家去拿个簸箕来把地上的米扫进去。浪费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喂鸡呢!”母亲也不问我扭伤没有,只顾心疼洒了的米。
我知道母亲的脾气,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也心疼我,嘴里却非要骂我几句。
想到这些,我也不委屈了。
“妈,你回去还要来回走个六七里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说。
“那地上的米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装在这里面好了。”
母亲笑了:“还是你脑子活,学生妹子,机灵。”
说着,我们便蹲下身子,用手把洒落在地上的米捧起来,放在草帽里,然后把草帽顶朝下放在谷箩里,便挑着米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回来了,母亲便忙着做晚饭,我跟父亲报告卖米的经过。
父亲听了,也没抱怨母亲,只说:“那些米贩子也太黑了,城里都卖一块五呢,把价压这么低!这么挣庄稼人的血汗钱,太没良心了!”
我说:“爹,也没给你买药,怎么办?”
父亲说:“我本来就说不必买药的嘛,过两天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
晚上,父亲咳嗽得更厉害了。
母亲对我说:“琼宝,明天是转步的场,咱们辛苦一点,把米挑到那边场上去卖了,好给你爹买药。”
“转步?那多远,十几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长的山路,不由有些发怵。
“明天你们少担点米去。每人担50斤就够了。”父亲说。
“那明天可不要再卖不掉担回来哦!”我说,“十几里山路走个来回,还挑着担子,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会了不会了。”母亲说,“明天一块零八也好,一块零五也好,总之都卖了!”
母亲的话里有许多辛酸和无奈的意思,我听得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我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有点想哭。
我想,别让母亲看见了,要哭就躲到被子里哭去吧。
可我实在太累啦,头刚刚挨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又香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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