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ne with the w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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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故事:天堂的路口有无灵魂回荡?

(2016-02-20 18:22:26) 下一个


病房里的故事:天堂的路口有无灵魂回荡?

晚上九点,尽管医院病房依然灯火通明,护士常常在这个时候忙得不可开交。这边有病人打铃叫护士拿安眠药;那边有病人要帮忙漱洗准备就寝;还有要回家的病人家属来 Nursing Station交代和再见;医院的Bed Huddle已经在schedule上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我的Cisco电话一阵响过一阵,我怱怱扫了一眼是院外打来的,哪个朋友要在这个时候来找我真有不识时务之嫌,抱歉,没时间应暇!然而这个电话不依不饶地追着不放,我轻轻地一句:“您请稍候,回头我给您打回去。”“不!我妈一定要和你讲话。”一个毫不妥协的声音传来,噢,是酷老太的女儿-琳。我知道她们母女俩一个脾气肯定拗不过她,“好吧!”我答应跟病人讲话,接着是静静地悄无声息,我什么也没听到。琳跟我说:“我妈已不省人事,看来她就要走了!”

患Myelofibrosis(骨髄纤维变性)酷老太就是姓Cool,因着骨髄幼粒细胞性贫血,她是我院的常客。隔三差五的要来输血。可这位76岁的Cool老太一点也不酷,每次入院她都会兴师动众把在医院实验室工作的女儿叫到床边,小本本上严格地记录着护士的一举一动。酷老太问床位护士:“你知道我的病是第几期吗?”“你说我今天血红旦白6.7,二袋血浆后能不能升到8啊?”“你说,我这次输血后还会不会发热啊?”“我这次进来有无并发尿路感染啊?”“你能保证给我的止痛药对我有效吗?”总之,她有十万个为什么,菜鸟护士照顾这样的病人就被她逼哭了拒绝再进她的房间。

最让人烦心是她的血象有很多抗体,非常难找同源血型。血液配对常常要经过大量筛选、滤过、处理才能给她用,有时一等就是12个小时以上,这期间护士休想安宁。“就不知道我要输血吗?你们个个磨磨蹭蹭我都把你们告到入院行政部去,看你们还敢不敢延误我的治疗。”任何跟她的解释都是徒劳的。她说到做到,真把护士们一个个都告了上去。护士见她能躲就躲,最后只有我这个不怕烫的死猪自己去照顾她,她也没好眼色给我看,冷言冷语道:“好好地告诉你的护士,让她们知道怎么照顾病人。”我回敬到:“我的护士都有执照保证是最好的护士,照顾您这样的病人我们都得重修心理学。”然后她一脸满足哈哈大笑,护士们背后都叫她变态反应IV。

就这样,酷老太最终也折腾不动了。上星期她决定放弃一切治疗,唯一的心愿就是一定要正终就寝在家里。上个星期天在她离开病房前,她把一杯水泼洒在照顾她的护士身上;当我拿着止痛药走近她的时候,她又讥讽道:还想来下毒吗?一把把我推开。

就在几分钟前,琳告诉我:老太已经非常虚弱,她叫我拿过纸和笔要给你写信。然后马上又改变主意到,要给你打电话。琳恳求我是不是可以来看看老太?我因着在班上,答应她,早晨下班后一定去看她。凌晨2点45分,我又接到琳的电话,说是老太所有生命体症都在明显缓慢下来,她可能熬不到天亮。一般的病人在凌晨四五点钟最容易撒手人寰,通常人的激素水平在这时分泌最低。我叫琳把电话放在她耳边,我说:不是还要抱怨吗?怎么说走就走呢? 您不是还要给我写信打电话吗? 此刻我病房里的病人比您还要历害,他们不让我离开,
早晨我们还要对执个明白。您酷,您等我啊!

早春二月,一场漂泊的大雨后,洛杉矶的早晨丝丝空气里都有清新的韵味。跨出医院,我和周末照顾她的床位护士忽忽地向酷老太家里赶去。洛杉矶东区的酷老太家还真是一座漂亮的大住宅。圆润的水珠打湿在门口那棵硕大翠绿的芭蕉叶上,以为生命就应该是这样一直会是碧绿长青的。穿过深深的庭院。走进这座装潢考究白房子的客厅,我看见已经有许多人在那里了。琳带我径直走向她母亲的睡房。琳告诉我牧师刚刚给她做完了最后的祷告。

气若游丝,脸色苍白的酷老太床边正规中举地坐着两个英俊的哈士奇,3个漂亮的波斯猫卧在地上, 牠们似乎知道主人的命运友好地对我们不发出一声杂响。我把手轻轻地放在酷老太手上。我说,我知道您现在非常难受正在挣扎,没关系,您可以放下一切。您不是说要给我写信吗?我想,您肯定是要跟我们说道歉;您不是说要给我打电话吗?您一定是为最后一天出院的行为抱歉是吧。慢慢地老太的脸上舒展了笑容,琳惊讶地喊道:“回光返照!”突然,老太一把抓住我的手,使劲的颤动起来,这时房子里的人全都大声惊叫起来。我的皮肤立毛肌全体竖立。大家认为这是老太在和我握手,我知道这是明显的癫痫,她的脑细胞还在活动有异常电波释放。我赶快鼓励大家跟她说平安和道别,我相信这时她一定能听得见。我也对老太说,“我知道您所要表达的所有,我都接受了。您是被病痛折磨的不得已才会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对待护士,现在您老可以放下走了,不要太辛苦就好。”渐渐地这样的震颤趋于减弱和消失,我的手心冷汗直冒。我在心里祈祷,老太您千万不要现在马上就走,让我先离开这儿。我晚上还要回到病房去上班。如果您现在走了,我肯定还得在这里继续陪您。我和同事敢快起身向老人作辑与家人告别。

在我们离开不到10分钟后,就接到了琳的电话,老人安祥走了。琳认为老人是要坚持到最后的时候和我说完道别才会毫无遗憾的去了天堂。

我一直相信人在天堂的门口徘徊时,灵魂依然与世人结伴。

几年前,病房里有病人call code blue 心跳停止三分钟,心肺复苏术成功后,濒临过死亡的他亲口告诉我,当时,自己整个身体就好像被送进黑暗的隧道里然后突然阳光灿烂一片,很快腾云驾雾,看见很多天使在天空飘游,他有这种拚命想追逐的感觉,同时他还听见医生的讲话:不让他走,给药,电击。 我问他是否抢救回来以后做的梦,他回答“肯定不是”。那时有无痛苦? 我继续追问,他回答感觉就像是在梦里。

在我刚刚做护士的时候,看见这样一个病例让我终身难忘。她一个从来不吸烟的女性,因着呼吸急促二个月前查出小细胞末分化型肺癌。骨瘦如柴37岁的S,临终呼吸持续了四天三夜。其中,她完全停止呼吸叫医生来Pronunciation就有3次。等医生来到床边时,她又叹出一口气,然后维持着每分钟只有4~5次的浅慢呼吸,让守在病床边的家属和医护人员心里冲击很大。那时她吸烟的前夫带着五岁龙凤胎中的男孩刚离开加州去了别州。 在我们的眼里她就是死不瞑目,医院通知她的前夫抱着男儿来到床边,她才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家里的亲人完全失去意识,在天堂的门口徘徊,常常咽不了最后一口气。在等待某个生命中重要的人物出现。我相信这样的灵魂说,只有等到他的灵魂全部得到安慰才能去到天堂。

我一直很明确的表示自己没有宗教信仰。我不会单纯的宣扬你必须信上帝,你的灵魂死后就可以升华。我也不叙述生命的轮回对我们来说太深奥。但是我相信灵魂的游离。所有的病人在他/她的弥离之际,虽然他们不能发出声音,但是有灵魂的索求。因此,在病房里当病人出现临终呼吸时,我常常鼓励家属在病人生命最后的时刻以最大的关爱、最温和、平静、安抚的方式与亲人告别让他们无牵无挂,无遗无憾走到极乐世界。

酷老太以这样的方式与照顾她的护士告别,去了天堂,相信她的灵魂得到了解脱。愿每一个圣灵在天堂安息!

 

【北美君子网友的话】

和你一样,如果我不相信灵魂这一说的话,我至少还是相信《病房里的故事:天堂的路口有无灵魂回荡?》中你叙说的那些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情也真。我想,那位酷夫人在临终前一直憋着那口气要见你一面的原因是,在走之前当面向你表示她的歉意,还有她的感谢。其实她是知道她在你们医院治疗期间的那些言行是无理取闹的。

我多少见到过,听说过,或从小说上中读到过,人要死之前因为要见某人就是不咽下那口气,直到如愿方才闭上眼睛。所以,从这件事来看,我们是否可以强调这句话:人活着是要有一点精神的,如果有了这点精神追求,那么连死神都奈何不得你。 我没有颇死经历,但我与生俱来就有像你文中那位心跳停止三分钟病人叙述的“身体就好像被送进黑暗的隧道里然后突然阳光灿烂一片,很快腾云驾雾....."那种想法。我也相信很多人可能都有这种想法。所以,我完全相信“灵魂游离”这一说。

未知的不意味不存在,新的东西总有待于我们去探索,尤其是生命科学这个充满挑战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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