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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里的知青(21) 七·二一大学(上)
现在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七·二一大学了。文革中,所有大学停止招生了。上海机床厂只能自己办学校,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1968年7月21日,伟大领袖为此作了批示。以后,全国有条件的单位都开始办工人大学,此类学校被称为七·二一大学。
1976年8月我被厂四委会批准,推荐上机电一局七·二一工人大学。学校于10月初开学,学制3个月。
1976年9月9日伟大领袖去世,没有人料到世界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直到我去工人大学报到,国家和我们厂还都都没有什么变化发生。后来当我在七·二一工大读书期间,四人帮被粉碎,然后我厂再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已经是我学习结束回厂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上海机电一局,在上海以至全国的工业界大大有名,其所属公司,包括上海拖拉机汽车公司,造船公司,电机公司,机床公司,重机公司,轻机公司。就这一列公司名字,可见其实力雄厚。机电一局的七·二一工人大学,自然非同一般。学校的前身是机电工业中专学校,简称“机校”,与上海的“航校(航空中专)”,“海校(海运中专)”,“美校(美术中专)”等等同属上海当年几所著名的中专。“机校”有70多年历史,原来属于法租界,建筑也有法国风格。位于复兴中路和陕西路口,对面是著名的上海电影院。
我们班有20多个学员,来自机电一局下属的各个公司下面的工厂。别人大多已经是财会人员,或将是财会人员,只有我,不知何故来到了这个“财会培训班”,不知道学完后会干什么。
我们不被称作“学生”,而是“学员”,并且是时髦的“工农兵学员”,当然我们只有“工”,没有“农兵”,所以只被称作“工人学员”。在开学的第一天,校工宣队副队长就在开学典礼上告诉我们,我们不是仅仅来学习财会知识的,我们属于“工农兵学员”,是来上大学,管大学的,是要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的,简称:“上,管,改”。
机电一局七·二一大学的老师的素质很高,基本来自上海各高校。那时候那些老师们正在被批判,忽然有教学的机会,当然很乐意。我们这个班的老师,来自复旦大学财经系的,都是一些老教师,知识深厚,风度非凡。本来,这些人至少是教授副教授,教我们这些学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因为那时的风气是学生不好好学,知识越多越反动,教授也根本得不到尊重。所以他们教得很辛苦,有时候我看得都觉得很过意不去。
那些学生入学时又没有经过考核,本来大多是工人,是文革中毕业的中学生。能够混上一个财会人员的位置,多数是因为会和领导相处,不需要多少智商。有的则是由于身体不好,不能胜任体力劳动,所以照顾当了会计。
这些人,来七·二一工大学习,对他(她)们来说,就像是一段度假。反正既不需要自己掏钱,学得好不好也不影响前程,所以学习根本不努力。每次上课,学生之间总是有人在开小会。学校离开上海商业街淮海路又非常近,那些学生们经常是在吃午饭的休息时间去逛淮海路,然后下午上课是则大肆交流淮海路上采购的经验,体会,和进一步采购的计划。
有时候学生在下面谈话的声音太大了,盖过了老师的声音,老师无法继续上课。可怜的老师,又不敢训斥学生,因为学生们是来“上,管,改”大学的,他们只是“臭老九”,说不定还刚刚从牛棚里出来。但是课还得继续上,这些老师只能声嘶力竭的大声讲,实在讲不下去了,他们就哀求:“工人师傅们,请你们稍微声音小一些,工人师傅们,请你们稍微声音低一点。。。。。”。
老师的苦苦哀求,有时能博得一些学员的同情,他们的交谈会稍微收敛一些。对另一些学员,则反而刺激了他们的优越感,提醒他们自己是学校的主人,是来“上,管,改”大学的,于是,谈话停顿一下,又肆无忌惮地继续了。
对其他很多学员们来说,这种学习可能是一种负担,他(她)们平时在工厂里的工作,可能更加轻松,现在忽然要每天8个小时坐在那里不能动,还有作笔记,实在太辛苦了。可是,这种学习生活对我来说,那简直是在天堂里了。不用再拖着疼痛的脚不断奔波,不用再闻那浓烈的盐酸烟雾。却能每天听到新的知识,学到新的技能,我感到极其满足。
(待续)
上海市业余工业大学1960年就成立了,七-二一大学都是70年以后成立的,应该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