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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怪探》之孽海缘27

(2013-01-10 07:48:55) 下一个

黎明前夕,庾瓒等人急匆匆赶回右金吾卫衙门,刚走进牢房外的走廊,便看见林昌嗣的尸首半面朝下横卧在地,背上插着数支弩箭,地上一滩殷红的血迹尚未干涸。

 

“到底怎么回事?”庾瓒气急败坏地质问负责看守牢房的老高。老高却一脸疑惑:“他骗开了门,从里面一路冲出来,挥着手枷,居然打伤了我们五名兄弟,您看这儿,还有这儿……”

 

众人按照老高指点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四下留有不少撕扯、打斗过的狼藉。

 

“这书生看着挺老实,今日里却像是中了邪似的,”老高不解地抓了抓头发,“一边和弟兄们厮打,还一边瞎嚷嚷!眼看着他就要冲出去了,我这才不得不下令放箭的。”

 

韦若昭忙问:“他说了什么?”

 

“他嘴里就不停地喊着一句,翘翘,我来救你!”

 

庾瓒、李秀一不禁面面相觑,庾瓒道:“他怎么知道我们抓了翘翘?谁让你们告诉他的?”

 

老高急忙摇头:“没人告诉他啊!”

 

李秀一环顾四周转身问韩襄:“你们提翘翘回荣枯酒店的时候,走过这条走廊吗?”

 

韩襄道:“走过,可林昌嗣的牢房在里面,不可能看到这边的情形,而且那姑娘在这儿也没说过话,要说是听见的也不可能啊!”

 

“是香味,”韦若昭想了想,“翘翘身上的香味,林昌嗣的诗里提到过。”

 

李秀一抽了抽鼻子,似乎不太相信,冷笑道:“翘翘身上有气味?我怎么没闻到?而且隔着那么远,这小子莫非是属狗的?”

 

韦若昭的语调却有些伤感:“那是因为你不爱翘翘。”

 

众人一时无语。

 

李秀一其实也有些动容,却又不愿被人察觉,于是故作轻蔑地一笑,道:“翘翘显然铁了心要维护康连城,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康连城藏身的地方?不过你们这些多愁善感的人,这个时候恐怕谁都不好意思提用刑的事儿。哼,真是让人讨厌。庾大人,你不会也这么娘们似的没出息吧?”

 

庾瓒却一脸懊丧地叹气:“她现在把什么都认下来了,唯一一个有可能指证她大包大揽开脱康连城的人也已经死了,除非我们能找到康连城作案的铁证,不然怎么对一个已经认了死罪的人用刑?”

 

韦若昭听了这话不禁满怀期待地看向旁边的独孤仲平:“师父,有这样的证据吗?”

 

独孤仲平自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又沉默了好一阵,只冷冷摇头。

 

“看来这案子的真相却是我猜错了,翘翘说的都是真的。这案子就这样吧,我先走一步。”他说完竟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韦若昭想不到独孤仲平的态度会在这时又一次发生陡转,不禁又是疑惑又是失望,她望了望独孤仲平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脚下林昌嗣尚有余温的尸体。

 

太阳就在这时出来了,阳光恰好笼罩在林昌嗣身上,一瞬间那张已经死去的脸竟仿佛露出了微笑。

 

 

韦若昭跟在独孤仲平身后返回荣枯酒店,这一路上她都在恳求独孤仲平再想想办法。韦若昭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独孤仲平会劝他们不要再查这个案子,她很后悔当时没有听从独孤仲平的劝告,但她也知道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尽快找出康连城的下落。可独孤仲平对此的态度却是异常冷漠,无论韦若昭说什么,始终不理不睬。眼看酒店大门已经近在眼前,韦若昭按捺不住心中焦急,一把拉住独孤仲平。

 

“师父,你就再想想办法吧!只要找到那康连城,翘翘会醒悟过来的,我们总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啊!”

 

独孤仲平却也有些生气地哼了一声:“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案子抓真凶已不是最重要的了!”

 

“那你说什么最重要?”

 

独孤仲平看着一脸严肃的韦若昭,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朝酒店大门一指:“还记得我那盘棋吗,现在,决胜负的时刻到了。”

 

韦若昭一愣,继而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转头朝酒店大门望去,但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已经停在那儿,康连城笑盈盈地从车上下来,衣饰还是那样华丽,气度还是那样潇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康连城……

 

韦若昭惊讶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对面康连城却仿佛就等着独孤仲平与韦若昭一般,面带微笑迎上来。

 

“独孤兄,韦姑娘,别来无恙啊?”

 

韦若昭第一反应就是要冲上去质问,可尚不及开口,独孤仲平已经抢先一步踏上前,笑眯眯地朝康连城一拱手:“连城兄也别来无恙?”

 

“我很好啊,”康连城笑着点头,“我已经在这等了你们一会儿了。两位想必也很想见我吧?我们不是还有一盘棋没有下完吗?不如我们就到独孤兄的阁楼小坐,一边手谈一边叙叙旧,如何?”

 

韦若昭一听又要发作,却被独孤仲平一把按住。

 

独孤仲平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如此最好,连城兄请。”

 

 

独孤仲平与康连城再度坐在了棋盘前,韦若昭心中恨不能即刻将康连城缉拿归案,可碍于其康国使节的身份,加之不十分明白独孤仲平的用意,只能站在一旁警觉而忿忿地瞪着康连城。而康连城却仿佛根本未曾察觉韦若昭身上的敌意,神态自若、落下一子,笑道:“独孤兄,这盘棋虽说刚过中局,其实你很清楚,我已经赢定了。”

 

独孤仲平一扬眉:“哦?这么说你没在的这几日已细细地算过,我绝没有翻盘的希望了?”

 

康连城笑了笑:“不错,我已算过,绝无可能!”

 

独孤仲平听了这话也跟着面露笑意,却道:“中盘投子不是我的风格,再让我过过瘾吧。”

 

“独孤兄想作困兽之斗,小弟自当成全。”

 

“连城兄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一直以为你会来了。说实话,我原本打算对碧莲他们诈称这盘子是我赢了呢!”独孤仲平一边落子一边说。

 

“这我也算过了,”康连城跟着出招,“平安无事,为何不来?”

 

独孤仲平漫不经心地一笑:“你就不问问她怎么样了?”

 

康连城却毫不回避独孤仲平的试探,道:“问又何益?肯定不好,不过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看来连城兄不但算度精确,连消息都这么灵通啊。”

 

“独孤兄忘了我的身份了。所谓正使不就是打听消息的?我在这城里的耳目多着呢,你们也不必乱猜究竟是谁,反正这几日来无论是这荣枯之内还是右金吾卫衙门里,所有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韦若昭听了康连城这大言不惭的话顿时怒火上冲,叫道:“那我照样拿了你,你休想大摇大摆地出这门!”她说着,愤怒地将金吾卫的腰牌扔在桌上。

 

康连城完全不看那腰牌,笑着又落一子,转而对独孤仲平笑道:“独孤兄,韦姑娘好像并不懂外邦使节豁免之律啊。”

 

“她不懂我懂,”独孤仲平若无其事地回答,“身涉命案,有确凿证据例外。”

 

康连城顿时得意地向韦若昭笑了笑:“命案有人顶了,证据你却没有。”

 

“翘翘会指证你的!”韦若昭怒道。

 

康连城脸上笑容更深,摇头道:“她不会的,她爱我。”

 

韦若昭只恨得牙根痒痒,咬牙骂了声“混蛋”。康连城不温不火冲韦若昭一笑,又从棋盘上提走自己吃掉的数子。

 

“那、那康昆仑家眷可以请求扣住你要债!”韦若昭灵机一动。

 

“不错,可现在盗卖贡品的案子发了。他们虽然是胡人,可也是大唐治下的老百姓。要按唐律治罪,贵国对老百姓的刑罚实在是太重了。买卖御用之物首犯杀头不算,居然还要满门抄斩。”康连城不屑地哼了一声,“刚才我来的时候路过他家,看到后门口已经停了几辆大车,也是,换做是我也要跑。”

 

韦若昭气得浑身颤抖,又道:“你盗卖贡品,我就不信你们国王能容忍你这么骗他。”

 

“当然不能!不过,盗卖的事已经查清了,是通译串通康昆仑干的。你们手上掌握的贡品单子是大唐的文字,按理说都是通译提供的。不是他利用这机会上下其手,还能是谁?”

 

韦若昭彻底被康连城的话震惊了,这个人的计划、手段是如此的周详而冷酷,韦若昭只觉得不寒而栗。

 

“韦姑娘就别费脑筋了,”康连城这时还颇为恶毒地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连夜将此事写成文书,今日一早派人把通译送交了你们礼部,想追回来都来不及了。”

 

“这主意是戴尔斯提的吧?”独孤仲平低头注视着棋盘,“你给了他多少好处?”

 

“推荐他继任正使,还有那个狮子香炉,他喜欢嘛。当然在文书中,这东西也列在了通译与康昆仑所盗卖的贡品清单里。”

 

韦若昭又惊又怒:“可那通译和戴尔斯不是……

 

“情人还会再有,大唐的俊俏小哥也很多,可当正使的机会不是常有的。”独孤仲平替康连城回答,“戴尔斯头脑不错,看来前途无量。”

 

愤怒的韦若昭冲上去就要打康连城,却被早有防备的康连城一下闪了开去。

 

“韦姑娘,我早说过,能挨你的打是我的荣幸!”康连城一脸得意的笑,“怎么样,独孤兄还打算负隅顽抗下去吗?”

 

独孤仲平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随手抓起一把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技不如人,我认输了。”

 

康连城笑着起身:“既然独孤兄认输了,我也就不便再打扰了。就此别过,以后万里关山相隔,我会想你们的。”

 

康连城说着就朝门外走去,韦若昭还想去追,无奈被独孤仲平拦住。

 

独孤仲平道:“连城兄此番是打算以正使的身份回去吗?”

 

“那当然!”康连城得意一笑,“好歹也算是死里逃生,为什么不呢?”

 

独孤仲平也跟着笑了:“那好,咱们就此别过了!”

 

等康连城下楼远去的脚步声听不见了,独孤仲平才松手放开了韦若昭。韦若昭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一把抄起桌上的棋盘朝门掷去。

 

棋盘“砰”一声砸在门上,黑白两色棋子顿时撒了一地。

 

独孤仲平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韦若昭已经失落地抽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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