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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怪探之牡丹劫17

(2012-10-26 08:43:05) 下一个

夜深人静,高家花铺后门外的小巷里却是一片紧张繁忙的景象。韩襄指挥着一众金吾卫士按照独孤仲平的指点在周围布防。

 

那是花铺后门,早上坊门一开,你就要带着你的人埋伏在这儿,庾大人带其他穿便衣的在前门街上巡视,听着,无论什么情况,前面出了多大动静,你们都不准动,只有当有人从后门出来,不管是谁,连韦姑娘在内,一个都不许走脱了。”

 

韩襄忙不迭点头,独孤仲平却还不放心,警觉地四下查看了一番。

 

“如果凶犯胁持了韦姑娘,你们不许轻举妄动,也不许让他们跑了,嗯,就给我紧紧围着,等我们过来帮忙!一定要记住了,只盯住这后门,别的都不用管!”

 

庾瓒这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些文书。

 

“你怎么来得这样晚?”独孤仲平的语气颇有些苛责的意味,“郭歪嘴那边可办妥了?”

 

庾瓒点点头,原来是连夜赶去同掌管朱雀大街以东治安巡防的左金吾卫协调权属,高家花铺位于东市,那可是左金吾卫的地盘,而左街使郭万贞向来爱同庾瓒较劲,庾瓒还是请了崔侍郎出面,才好说歹说迫使郭万贞答应不派人过来搅局。

 

独孤仲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又去巷子周围查看。韩襄只觉得好奇,凑近庾瓒道:“大人,今儿独孤先生好象有点怪啊?从来没见他这样,像是心里没底呢!”

 

庾瓒一愣,赶紧喝止韩襄,道:“你个乌鸦嘴,瞎操什么闲心?照做就是!”

 

韩襄赶紧低下头不吱声了,庾瓒心里却忍不住打起了鼓。韩襄说的没错,独孤仲平今天看起来是很古怪,难道他真的心里没底?庾瓒不敢想,动静已经闹得如此之大,万一明天的计划失败、未能将崔小姐救出来,非但崔侍郎不会与他善罢甘休,自己还将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话……

 

胡思乱想之际独孤仲平又再次匆匆忙忙走了过来,一脸严肃道:“我又查看了一遍周围,还是请庾大人带人守在这儿好了。韩捕头带便衣到前街去。”

 

怎么这一会儿又变了?不解的韩襄张嘴想问,话未出口却已被独孤仲平挡了回来。

 

“别问为什么了,就这样吧!”

 

独孤仲平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庾瓒、韩襄在原地面面相觑。

 

庾瓒叹了口气,他突然间意识到独孤仲平终究是不放心韦若昭犯险,这才表现得如此反常。想不到这家伙平日里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对这个小徒弟倒还是挺上心的。庾瓒其实也不是不为韦若昭担忧,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保住自己的官帽要紧。

 

但愿明天一切顺利吧!庾瓒想着,却不知这会儿韦若昭准备好了没有?

 

 

此时韦若昭早已经在高家花铺的偏房里收拾停当,她还穿着白日里法会上那农家女的装束,一个小巧的包袱正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她面前。

 

“韦捕头,这是给您预备的。”高仙琼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虽然没和眼前这位女差官打过交道,但金吾卫的苦头已经吃过不少,这回又要借用他的花铺缉拿凶犯,高仙琼不情愿却又不敢说不,只能战战兢兢、唯恐伺候不周。

 

韦若昭点点头,道:“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高仙琼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啊,就是那位替换了小人伙计的李捕头还没到……

 

韦若昭看出高仙琼的紧张,虽然她自己心里同样惴惴不安,却还是尽量摆出轻松的态度,笑道:“知道了。这没什么事了,高掌柜先去歇息吧!”

 

高仙琼巴不得赶紧躲开,听了这话顿时如逢大赦,朝韦若昭作了个揖便匆忙跑了。韦若昭等他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这才坐下来、打开那包袱细看。

 

包袱里放着一套花铺伙计穿用的衣裳,围裙、头巾俱全,衣服里还裹着一个更小的布袋,打开一看却是一包新鲜的槟榔,鲜红鲜红的,十分招人喜爱。

 

韦若昭知道这一定是独孤仲平准备的,看来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爱好,韦若昭心中不由地泛起一丝暖意,原先的紧张也不觉地缓解了不少。而当她拿起围裙准备系上,呼吸却又忍不住变得急促起来。

 

回想起自己还是陈绿珠的时候,曾和真正的韦若昭定下了一个计划。于是某日清晨,陈绿珠急急惶惶来到主持济元面前,声称一早起来发现韦若昭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封向众人诀别的遗书。

 

韦若昭在信上表示从小蒙观里收养,受了许多恩惠,自得病以来,已经拖累了大家许多。如今实在不想再在观里影响众人清修,便决定去外面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行了结上阳观众人自然大惊,济元吩咐众女冠分头出外寻找。

 

陈绿珠自然表现得尤其积极,但她并未与众人结伴而行,而是独自挎着装满食物的竹篮、来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山洞前。这山洞自然就是韦若昭的藏身之处,陈绿珠进去的时候,若昭正在洞中一口临时支起的药吊子上煎煮草药。

 

这就是你说的仙人草?”陈绿珠好奇地看着韦若昭将一种叶片纤长的红色草药投入锅里,药吊子里的汤汁很快变成了暗暗的红色,“吃了会不会肚子痛?

 

韦若昭凑近闻了闻腾起的药气,摇头道:“不会的,只要喝了这仙人草煮成的汤,人很快便会失去知觉,就像睡着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陈绿珠知道很快韦若昭便要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之前已经说好,可看着她这般轻描淡写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一阵伤感。

 

“姐姐,你真的要……

 

韦若昭却毫不犹豫地笑了:“就是没有我们的计划,我也要准备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就大胆的做下去吧!

 

直到今天,陈绿珠一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她是那么的勇敢、坚强,自己也一定不能让韦若昭的名字蒙羞才是!想到这儿,陈绿珠毫不犹豫地拿起围裙穿戴上,从这一刻起她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韦若昭了

 

此时夜色即将过去,已经有熹微的晨光从窗缝透进来,韦若昭对着镜子将头巾戴好,又将那袋槟榔小心地揣进怀中。一切就看今天!

 

 

同样是熹微的晨光,随风翻飞的重重帘幕之中,姚琏正拿着铁铲认认真真地在那银翼仙子脚下铲土。那花下的土壤已经被挖松了一圈,逐渐显出一个花盆的轮廓。

 

姚琏一边挖土一边说话,轻声细语、充满了柔情:“仙子啊,真是对不起,险些让不干净的贱货污了你,我给你赔罪!不过你放心,还来得及,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干干净净的,配的上你的。

 

他说着放下铁铲,徒手将整个花盆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原来这银翼仙子是连同一个白瓷花盆一同栽在地下的。姚琏又从怀中摸出那只小瓷瓶,将银白色的粉末倒进花盆之中。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眼前银白色的花朵,又转头瞥了眼呆坐在不远处地上的崔萍。

 

崔萍木然坐着一动不动,一双眼睛里早已不见了任何神采,仿佛一具坏掉了的傀儡。

 

“别担心,很快你就要回家了!”

 

一抹轻蔑的笑渐渐浮现在姚琏脸上。

 

 

随着开市的锣鼓响起,东市繁忙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高家花铺外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韩襄等人此时都换了便装,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周围不远的地方,而那条花铺后的窄巷里则是庾瓒亲自带领一队金吾卫士兵,恨不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小小的门。

 

位于高家花铺对面的是一家酒楼,独孤仲平这时就坐在二楼临窗的座位上,面前摆着的不是酒而是茶。从这个位置看去,非但花铺门前街道上的情形一览无余,甚至还能看见店铺内扮成了掌柜、伙计的李秀一、韦若昭二人的活动。

 

李秀一和韦若昭这时候就像寻常店家一般做着开门营业前的准备,李秀一忙着将一盆盆牡丹搬到门口,韦若昭则拿着水瓢,仔细地替花架上的牡丹浇水。

 

韦若昭一边浇水一边抬头朝外面张望,眼尖的她一眼看见独孤仲平正隔着大街从远处看着自己,当即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

 

真是难为这姑娘了,独孤仲平苦笑着点点头以示回应。此番计划可谓周详,可他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为了缓解焦虑,他拿起面前桌上的茶杯,却发现自己向来很稳的手居然在轻轻颤抖,掌心里也出了汗,湿嗒嗒的十分难受。

 

如果不是自己没别的法子,无论如何也不该让她承担如此危险的任务!独孤仲平想着,不过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也好,这样她面对凶犯的时候不至于太早露出马脚,按照自己的布置,庾瓒等人及时赶到理当不是问题,还有李秀一那样的高手在侧,肯定不会出事的!

 

独孤仲平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这才端起茶杯,将早已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花铺的生意一如平日般繁忙,李秀一、韦若昭忙了好几个时辰,却不见半个长得像疑犯的人出现。韦若昭不禁有些泄气,这时一个形容猥琐的中年汉子走进店内,一路东张西望。

 

“老板,火烧云可还有大盆的?”中年汉子问道。

 

韦若昭当即摇头,道:“火烧云卖断货了,您改日再来吧!”

 

中年汉子顿时抓耳挠腮起来,道:“哎呀!那可怎么好?东家就想寻这高师傅的火烧云呢……

 

没等韦若昭说话,李秀一已经走过来,一脸不耐烦地嚷嚷:“哪儿那么多废话?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赶快滚吧!

 

中年汉子一愣,有些恼火道:“你这人却没道理,哪儿有这样做生意的?”

 

李秀一藏在花架子下面的长刀已然出鞘,李秀一冷然道:“再不走,就让你赔个底儿掉。

 

中年汉子见状顿时吓得语无伦次,颤声道:“……我只是想买盆花……你、你可不要乱来啊!

 

“那还不快滚!”李秀一一声断喝。

 

韦若昭只觉得李秀一这样做很是不妥,这汉子虽然不像是他们要找的人,可万一这一幕被凶犯从外面看见了,岂不是会打草惊蛇叫他知道里面有埋伏?她不禁瞪了李秀一一眼,刚想说什么,一阵夹杂着惊叫的喧哗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

 

韦若昭、李秀一这下也顾不得还瘫坐在地的中年汉子,急忙奔到门前向外张望。但见花铺门前的街道上已聚集了许多民众,众人的目光却都望向街对面独孤仲平所在的酒楼。

 

而酒楼屋顶上,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子,女子的眼睛却被黑布蒙着,正伸出双手胡乱摸索,一迈步就是一个趔趄,险些便要从屋顶上跌下来。

 

底下围观的路人们顿时一片惊呼,韩襄等人这时也被异动吸引过来。虽然他们的任务是围捕凶犯,可当着这么多民众,总不能袖手旁观。众人于是忙乱地四处寻找梯子、渔网,而独孤仲平也注意到外面的骚动,不由地从窗户探出身子、扭头仰望。

 

屋檐上的女子此时正惊恐地哭泣着,她又摸索着朝另一个方向走,结果脚下一滑,一块松动了的瓦片从屋顶滚落下来。

 

“一定是崔小姐!”韦若昭只觉得这女子形貌与崔家拿来的肖像十分相似,当即转向李秀一,“你快去救她下来!”

 

李秀一不禁有些犹豫,崔小姐此时出现,难保不是那凶犯调虎离山之计,可若是守在此处不管,那崔小姐只怕很快便会跌下来,以那酒楼的高度,十有八九会香消玉殒。怎么办?李秀一咬咬牙,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转向韦若昭,嚷了句“你留在店里哪儿也别去”,接着拔腿朝对面冲去。

 

李秀一几个起落已然越过人群,在众人惊呼声中,很快便身跃上屋顶,他试图慢慢地接近那女子,可那女子仿佛察觉到有人靠近,不知怎的竟变得更加惊恐,慌慌张张想要逃跑似的,结果脚下不稳,竟一头栽了下去。

 

“真他妈见鬼!”李秀一骂了一句,急忙纵身一扑,险险拉住那女子一只脚腕。两人随即顺着屋檐翻滚而下,女子一直声嘶力竭地不停尖叫,李秀一倒是处变不惊,在翻滚中一手托住女子腰身、另一手却在行将自檐上跌落的一瞬紧紧扣住屋顶边沿。

 

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吊在了屋檐上,李秀一微微点头,恰好与独孤仲平四目相对。独孤仲平见状急忙帮着他将那女子从窗口抱进酒楼,李秀一这才松了口气,跟着从窗口跳进来。

 

李秀一一把扯下蒙在那女子脸上的黑布,不禁骂了一声:“杀才,真的是崔小姐!”独孤仲平却一愣,崔小姐一个弱质女流怎么会无缘无故上了屋顶?难道……

 

此时街上围观的人群开始散去,可当独孤仲平的目光扫向花铺,却发现刚才一直在门前焦急观望的韦若昭不见了踪影。不祥的预感顿时涌起,独孤仲平转身便往楼下跑,李秀一这时也意识到什么,于是将崔萍丢给赶过来的韩襄等人,自己则追着独孤仲平朝花铺奔去。

 

当两人一前一后冲进花铺,但见四下里一切如常,五颜六色的牡丹还像刚才一样摆在高大的花架上,算盘、散碎银钱一动未动,而唯一不见了的就是韦若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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