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天涯

记录一些小时候在国内和出国后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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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记(2)- 图雅原著

(2015-01-09 08:22:57) 下一个
“宋先生,我没想出国,如果这是您真正的意思的话。”
 
他转过身,他的目光使我想到许多武功精湛之士。
 
“告别酒都喝了,还想把我老头子蒙在鼓里吗?”
 
“我——”
 
“你不同意我的学术思想,对不对?不同意也罢了,昨天四点教研室例会,你为什么把大家拉去喝酒?喝酒也罢了,你又对大家说诗是不能翻译的,特别是李白的诗!”
 
“宋先生!”我哀鸣一声,产生了一种当场自裁以表心迹的壮烈冲动。但我意识到一个人应当坚强,所以我把冲动强行压抑下去,从比较乐观的方面来想:我昨天怎么没想到这么聪明的一个主意?假如真的攻击攻击他老人家,也许便能一举成名。
 
然而宋胖子误会了我这一声哀鸣所表达的复杂意境:“你不要无理取闹!你出国我不批准。教研室,这个,是一个萝卜,而且——是一个坑,你走了,你的课谁教?”说完一脸怒色,拂袖而去。
 
一个人到底是谁,完全被大家如何看你所定义。事到如今,我已经进入了汉奸的角色。作为一个演员,合乎逻辑的下一步应当是什么呢?闹情绪,生病?我觉得闹情绪没有什么意思,还是生病比较有趣。
 
我在病中吟咏李白。不用说,这是有人采用诬告的手法出卖了我。蜀道难,因为奸臣当道而主上昏庸,李白他是多么伟大的诗人。
 
生病的第三天小周来看我,我给他剖析了一下奸臣。第一怀疑对象是黎莹。我花费了半年的精力追求这个小妖精,她却说我没有气质。那天吃饭她的眼色迂回曲折,可以说是做贼心虚。然而小周不同意我的意见,他认为那是脉脉含情。
 
“好吧,那么就是小姚,他的舌头长,可以当墩布使,又是宋胖子的得意门生。”
 
小周思索一下,再次摇头。我试图说服他,但他只是顽强地摇头,我忍无可忍:“生平没见过你这么木头的人!够意思就在黎莹和小姚之间给我挑一个奸臣,要不然你以后别跟我这儿假装哥们儿!”
 
这话见效,小周慌了:“行,行,都依你!小姚,小姚还不行吗?”顿了顿,又说,“算我晦气,我今天又不是挖奸臣来的,我是递个信儿:昨天教研室可开会了。”
 
“噢,开会了。宋胖子把我的国籍给开除了吧?”
 
“哪能呢,那是下一步。这次没那么严重,只是把你从分房的名单上给划了。”
 
我两眼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说实在的,开除国籍是无所谓的,不分房子可就要命了。黎小妖精不就是做了一次家访以后才说我没气质吗?我一把揪住小周,心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俩嘴巴再说吧。可是小周很灵活,他趁我病后虚弱,用了一手小缠把我制住了。这狗娘养的学过几手拳脚,还颇有几分力气。我挣了几下没挣开,说:“不活了不活了,厨房里有家伙,是哥们儿你捅我一刀吧。”
 
小周也急了:“别,捅你好办,你能保证我不下大狱吗?”
 
“你要造反了?”我怒目而视,“抽嘴巴你不干,下大狱也不干,要不你给我把宋胖子给做了吧。”
 
“瞧你这德性,一点经不住事儿——宋胖子绝对不能饶——可我刚才完全是开个玩笑嘛。分房子还没讨论,谁敢说不分你秃子啊?”
 
我长嘘了一口气:“我说也是,两次分房都没我份,这次怎么也该我了吧?”
 
“这可不一定。这叫秦失其鹿,天下共追之。得,哥们儿说错了话,哥们儿颠!您自个多想想——误什么也别误了传宗接代。”
 
小周颠了以后我把“秦朝的鹿”想了一遍。假如拿干部资历打比方,那在我们教研室爬雪山过草地的都分到房子了,三八式的也差不多了。我参加抗战晚,可跟解放牌的相比,距离那鹿又近得多。所以这一局天下,我应当稳操胜算的。
 
不过小周把这事提到了传宗接代的高度,也许还是谨慎为好?反正病还没好,有的是时间。我遂采用许多理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然后再无情推翻。事实再一次证明了辩证唯物主义的有效性,当我把我的走红,奸臣事件同中原逐鹿联系起来看的时候,一个对手显现出来了:小姚,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小姚呢?
 
第一,他比我晚毕业一年只是表面现象。分房要比贡献,大家都教一门课,这个学期他却在一门课之外做了许多翻译工作。第二,是他首先揭破我的出国,并且提出马克西姆的。吃鳝段并没耽误他当奸臣(一定是他),就手儿把我给诬告了。
 
所有这些,都明白无误地指出他便是泗水无赖刘邦——不,项羽——刘邦应该是由我这样的有道之士来做的。
 
天下大势分析清楚,下一步应该怎么干很明确。“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当然一把扫帚不行,还要联络广大的清洁工,因此我马上就到学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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