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里屋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原来是一个女儿起来上厕所。
一瞬间,如心想起了很多事情。
如心想起有一次晓晴问她:“妈妈,什么是姘头?”
如心气得发抖,厉声质问晓晴哪里听来的。晓晴哆哆嗦嗦地说:“有个男同学说我爸爸有个姘头。”
如心严厉地说:“这是个非常不好的词,以后千万不能说,懂了吗?”晓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如心抱着晓晴失声痛哭起来。
如心又想起了志明的妻,一个胖胖的,老实敦厚的女人。地震逃生演习的时候,志明跑过来帮她。如心看到志明的妻,用一种又是同情又是惊惧的眼神望过来。那时候如心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有时是不是也有这种眼神。如心想,现在,志明的妻是不是在床上辗转反复,焦心地等着志明回去?未来的她,会不会也泪湿枕巾,度过很多个不眠夜?
想到这里,如心猛一把推开志明,别过头去,轻轻地说:“不早了,你回吧。”
志明望着如心的背影,平静了一下,说:“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对我说。”
如心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志明呆呆地望了如心一会儿,出门走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志明走后,如心跌坐在椅子上。她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她反复地问自己:是苦闷,是无助,还是寂寞?如果今晚她与志明发生了关系,她将如何面对晓晴与晓雨?她们姐妹俩又将如何面对这个社会的流言?
如心又想起了王姐的话。她恨自己的软弱。她想,为了女儿,我该面对现实了。
第二天,如心对彦华说:“你去与领导商量换个班吧。女儿都不小了,我们娘儿叁在家里不是很安全。”
彦华没吱声。
如心接着说:“女儿慢慢长大了,她们会逐渐明白一些事情。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女儿们想一想。”
彦华低下头去,说:“如心,我伤害你太深了,我一直很痛苦。”
如心没有流泪。曾几何时,彦华笑她也笑,彦华伤心她也伤心,彦华对她温情款款的一句话,她会高兴上好几天。彦华曾经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整个世界。现在,她与彦华渐行渐远,彦华的悲喜触动不了她,她自己的悲喜也不与彦华说。她默默地咀嚼自己的悲伤,默默地流自己的泪,默默地咽下自己的痛苦。
过了一个月,彦华真的换了班,每天晚上在家睡,如此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七八十年代,彦华在厂里有过几次升迁的机会,但最后都被否决了。有个领导私下里对彦华说:“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毁了你的一辈子。”
后来,彦华一直是车间里的一个师傅,带几个徒弟。
与彦华同等资历的同事都被陆续提拔上去,成了彦华的上级或者上上级。彦华有些郁郁不得志。厂里分房子,同事都分到了,彦华还没有轮到。有一次彦华喝了点酒,趁着酒性去厂里闹了闹,也没结果。后来还是如心的学校给如心分了一个两居室,他们才搬离了大杂院。
如心与彦华过着一种平淡无奇的生活,每天按部就班。两个人看上去有些貌合神离,没什么激情。看得出如心不快乐。她有时候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与彦华吵起来,最后都是彦华让着她,不说话了。他们冷战一两天,过后又好了。
如心对晓晴与晓雨的学习却很上心,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辅导她们的学习。最后晓晴与晓雨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