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彦华的确忘记了他的烦恼,小舅未婚,小舅的搭档也是单身汉,大家一起瞎聊天,粗俗的汉子,讲的是最直白简单的话题,对彦华却是疗伤的一剂好药。
如心则是另一种感受。她找不到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的简单快乐了,取而代之的是处处的不自在。那年如心十三岁,听到有些话是要脸红的。晚上与三个男人一起睡在船底,满室男人的气味,让如心想起家里自己简陋清洁的小房间。记忆中的种种乐趣,也并非那么有趣了。沿途的景色是单调的,一成不变的河水,无穷无尽的一模一样的桥洞。她也象小时候那样拿个杆子去捞水里漂着的东西,玩了一会儿,觉得幼稚而无聊。
第三天,如心忽然发现自己的小便里有血,吓坏了,偷偷地告诉了彦华。彦华开始一愣,然后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如心,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彦华说:“快收拾东西,我们上岸回家去。”如心也不多问,匆匆与小舅告别,随着彦华上了岸。两人走了很多路,还搭了一辆货车,辗转回到了家。
张母在家。彦华压低声音与张母说了几句话,便走开了。
张母把如心叫到里屋,讲了一些有关女人的话。从那天起,如心知道了做女人是多么不容易。如心也明白,从这天起,她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如心见到彦华都很局促。吃饭的时候匆匆扒拉几口,吃完了赶快躲进自己的房间。刚巧那时候开始彦华要值夜班了,一周有两个晚上住在厂里。两人碰面的机会少了,倒是减少了一些如心的尴尬。
张母给如心做了一些胸罩让她戴。如心洗胸罩总是趁彦华不在家的时候,做贼似的,洗完了挂在自己房间最隐秘的角落。算着彦华值夜班的那天,如心等彦华早晨上班去了,把胸罩外罩一件衬衣,叉到外面去晾着晒太阳。
有一天白天,彦华有事从厂里回家了一趟。出门时天要下雷阵雨的样子,彦华看到屋外挂着两件如心的衬衣,就把它们收进了屋。
下雷雨的时候,如心在教室里想着:这次胸罩白洗了,早知道不拿出去晾了。放学回到家,看到衣服收在屋里干干的,如心呆呆地发愣,想着不知是张母收的,还是彦华收的。
张母回到家,如心问:“妈,你今天白天回家过没有?”张母说“没有”,忙着做晚饭去了。
如心在自己房间里把衣服叠起来,叠了很长很长时间。后来她穿上那两个胸罩的时候,总有一种异样的微妙的感觉。
如心沉默寡言了许多。她偷偷地照镜子,对自己体型的每一点变化觉得恐惧,陌生,神秘,忧愁。她顾影自怜,暗暗咀嚼着她那个年龄的少女特有的哀怨与遐思。那时候如心正在上初中,班里的女生与男生很少说话。大家互相好奇着,偷偷地打量着对方,思忖着对方,但不会鼓起勇气去与对方说些与学习和班级活动无关的闲话。男生喜欢女生,反倒去作弄女生更显得自然一些。到了初三的时候,男生成熟起来,女生也矜持起来,大家不再那么井水不犯河水了,却又彬彬有礼的,似乎想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可以在以后的记忆里幽幽地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