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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陆来到美国,至今在东西方度过的时日大致各半。愿以我所见所闻触及一下东西方的文化和制度。也许能起一点抛砖引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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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隔壁有点传奇色彩的邻居 – 大姐的故事

(2015-10-28 04:42:07) 下一个

大姐比我大十多岁。我跟着小勤疯的时候她不太在家,想来是忙着串联了。然后就去了黑龙江军垦农场,直到全体知青回城。我对大姐去黑龙江前的的记忆是非常模糊的,模糊得没有一言一事。

 

我记得的和大姐的最早交谈是她回沪探亲的时候。从大姐那里知道了回上海的火车挤得水泄不通,连行李架和座位下面都睡着人。她给我看肿得一摁一大坑的腿,说这还是有个座的,站的就更惨了。

 

我一想到大姐,总是第一想到她的婚姻,也是有点时代的色彩。大姐早期在军垦农场有过一个对象。后来那对象有了上大学的机会,是工农兵学员那种的。按那时的规矩,必须大姐同意了那人才能被批准读书。大姐是个极善良的人,不同意是不可想象的。我记得对的话,大姐的对象是去了南京读大学。南京离上海不远,那个小伙子几次到上海的徐家吃住,每次徐伯伯只要在家就一定陪他喝酒。后来,男方提出分手,理由是不能让他的孩子还去务农。消息传来,徐家立即安排大姐回来探亲,并让她去四川亲戚家游玩,散心。那些日子,连我都是忐忑不安的等着大姐归来,还以一个孩子的心情,小心奕奕的试图从大姐脸上寻找悲哀。我对自己说,大姐好像没怎么伤心嘛。现在想来,这种事的滋味只有本人知道了。

徐家没有人对此说什么,杨阿姨却是义愤填膺,她历数了徐家对那小伙子的“恩”:说那人高攀了还不知足;每次来都是连吃带拿的,包括现金;他去读大学的行装全是徐家给备的,自己连棉毛裤都没买一条。。。还说,吹了好,这个人我还看不上呢!杨阿姨是最有职业道德的保姆了(就是最,没有之一哈),要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上面的内容她不会吐一个字。经杨阿姨一说,我忽然醒悟到,这位小伙子好像是徐家来的各种关系的客人中我唯一没有搭上话的。也许这真不是偶然,也许这人的个性确实不讨人喜欢。还是杨阿姨有眼力啊!

大姐失恋的事在兵团也传开了。巧了,同一兵团有一个男知青也刚刚经历了同样的遭遇,也是上海知青,于是就有人撮合他们两个。嘿,真是一谈就成了,不知有没有相见恨晚啊?想来他们投缘也是应该,能允许对方去读大学的一定都是善心待人的。和上次一样,徐家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杨阿姨公开唱赞歌:这个好,这个好,长得好,懂礼貌,还门当户对!

很快就张罗结婚了,新房就设在徐家。全家动员,打扫,粉刷,装饰,连吃饭的八仙桌都重新上了蜡。(表一下功,这活是我帮着干的。侧面雕花的地方做清洁不容易啊!)杨阿姨与大姐身材相仿,由杨阿姨做主替大姐买一件新的长大衣,结果出了个意想不到的插曲。

杨阿姨去的是离家最近的一个百货商店。取了衣服去试,出来付款时发现钱不见了。这时杨阿姨才意识到与她同时试衣的女孩有嫌疑。记不得是两个女孩一起的还是一个,反正是见杨阿姨要试衣,女孩也赶紧要了件一样的衣服去试。两个试衣间紧挨着,女孩进去之前还和杨阿姨在试衣间门口搭了话,说这个式样蛮好看的,等杨阿姨试完出来女孩早没影了。这时候唯一能做的是去派出所报案。

回来杨阿姨告诉潘阿姨,这钱从她的工资里扣。杨阿姨对潘阿姨讲述去派出所报案的经过时,一口一个“这是东家的钱”。小勤和我都在场,小勤在杨阿姨每一个“东家”后面一定用惶恐不安的口气说“哎哟,不要这样叫啊!” 我是第一次亲耳听见有人用“东家”这个词,看着小勤的窘相,好玩极了!

杨阿姨重新跑了一趟,把大衣买来了。小勤私下对潘阿姨建议这钱就算了,潘阿姨同意了。我想,小勤不开口应该也是同样的结局吧。几年后,里弄开批斗会,杨阿姨去看热闹,碰巧其中有批斗一个小偷,不知是什么情节对上了,杨阿姨主动与有关部门联系,结果那小偷承认这个案例。我记得杨阿姨是被偷了90元左右,后来还回来45元左右。杨阿姨非常非常高兴。她说,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证明了钱真的是被偷了,不是她造谣。

 

大姐是在全体知青回城时回来的。那时徐伯伯已经去了金山石化,按政策,上海知青凡是石化的家属一律去金山,所以大姐的回沪其实是打了折扣的。但大姐夫是在上海工作,我已经搞不清是先回城还是先结婚了,而且我对回城政策也不是太熟悉。潘阿姨始终是在上海的,不知为什么不能跟母亲一方。反正后来因为大姐夫在上海工作,靠同辈的亲友帮忙,大姐最终回到了上海,那是很多年以后了。

大姐是66届高中生,恢复高考后没去尝试一下,可惜了!也可能那时已经有了孩子,做任何事情都不容易了。

我搬离那个新村后就再没见过大姐。什么时候我和哥哥也应该与徐家四姐妹来个团聚盛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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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12)
评论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xuemei-ky' 的评论 :

感觉这一届的人就是把近在眼前的梦给生生撕碎!希望你姐姐一切都好!
xuemei-ky 回复 悄悄话 my old sister is 六六届高中毕业生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波城冬日' 的评论 :

谢谢你这样的留言,让我知道自己没有把意思表达反了!刚回了个说我们家都是无情无义的留言 :)
波城冬日 回复 悄悄话 你现在都记得那么清楚,真是一个重情重意的人!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龄龄妈妈' 的评论 :

经常读到龄龄妈妈的文,都是极富人情味的!欢迎常来!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mamacao' 的评论 :

杨阿姨是真正把东家的事当自己的事。这样的保姆难得!
龄龄妈妈 回复 悄悄话 喜欢你的故事里,人性的光辉。
mamacao 回复 悄悄话 杨阿姨真是好人。楼主讲的对,难搭上话的、必有性格上的不足之处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oach1960' 的评论 :

谢谢!欢迎教练常过来看看 : )
coach1960 回复 悄悄话 好故事,娓娓道来。
溪边愚人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蓝天白云915LQB' 的评论 :

是的,有了孩子就受很多限制。我读大学时,我们高年级有一位女生就是带着个6岁的孩子一起读,孩子就住在妈妈的宿舍里。能这样做的人不是一般的材料。这位妈妈早上和孩子在食堂吃饭时,孩子一般吃,妈妈还要一边问一些简单的数学问题,不是一般的争分夺秒。我佩服的同时也不免暗自质疑:有必要这样“逼”孩子吗?哈哈,我是不用功的人,所以不理解。
谢谢留言。常来!
蓝天白云915LQB 回复 悄悄话 六六届高中毕业生,上大学的几乎都没能结婚,结了婚的,孩子小,没法在上学,不能两全,这就叫青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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