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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难题:人民和政府之间的利益冲突

(2023-04-20 20:46:20) 下一个

见利忘义是人的本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利益如不可预测的狂涛,所至之处,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美国和日本曾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宿敌,如今却是坚如磐石牢不可破的盟友。二战中的斯大林是很多美国人心目中的大英雄,是家喻户晓的“Uncle Joe”。1942 到1944年出生的很多美国男孩,特别是犹太人的男孩,都取名Joseph,就是因为Joseph Stalin的缘故。然而时过境迁,可爱的“Uncle Joe”很快成为美国人心中的恶魔。

正如十九世纪的英国政治家巴麦尊勋爵亨利·坦普尔所说,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利益经常发生冲突,把朋友变成敌人,把敌人变成朋友。利益冲突可以发生在朋友之间,夫妻之间, 父子之间,也可以发生在阶级之间, 种族之间,宗教之间和国家之间。

然而,从独裁国家出来的人们,脑海中烙印最深的,莫过于百姓和官府之间的利益冲突。这一利益冲突,贯穿了我们五千年文明。

杜甫的《兵车行》,形象地演绎了百姓和官府之间的利益冲突: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唐玄宗时吐蕃常于秋季入侵富庶的河西走廊,抢州掠县,所以政府需要征兵保护西北。然而因为天子根本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所以百姓也不愿为天子的利益牺牲自己的生命。于是便产生《兵车行》中所描述的百姓和官府之间的利益冲突,于是便有“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五百年后的元曲作家张养浩前往河西走廊时,抚今追昔,触景生情,写下一首千古传唱的《潼关怀古》,把百姓和朝廷的利益冲突说得很分明: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唐朝诗人杜牧的《泊秦淮》,说的也是同样的意思: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亡国前是人前卖笑的歌女,亡国后依然是人前卖笑的歌女。改朝换代,或兴或亡,与她何干?她又何必要念念不忘亡国之恨?

晚唐诗人韦庄写的《台城》,也是同样的题材: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百姓如同台城之柳,谁会顾及他们的死活?改朝换代,或兴或亡,又与他们何干?然而正是百姓的脊梁,撑起了整个社会的官僚机构,维系了整个民族的存在。他们任劳任怨,“依旧烟笼十里堤”。所以这首七绝的第三句,应该改成“多情惟有台城柳”才对。

百姓和朝廷的利益冲突,不光贯穿于中国的历史,也贯穿于西方的历史。请看美国诗人 Langston Hughes 的诗(翻译水平有限,敬请见谅,原文附后):

、、、
我是个贫穷的白人,任人愚弄欺凌;
我是个黑人,还带着为奴的伤痕。
我是个印第安人,被迫离乡背井,
我是个新移民,渴望有机会降临。
可等待我的却是狗咬狗的命运,
和一个弱肉强食的野蛮丛林。
、、、

美国的百姓,和中国的百姓何其相似!美国曾经是世界的灯塔,文明的先锋,民主的典范,如今却是大踏步后退。Hughes的诗,如今读起来似乎并不遥远。特朗普和拜登会帮这些美国社会底层的老百姓吗?即使特朗普的MAGA能够实现,它能给百姓带来什么?不仅美国正在沉沦为一个弱肉强食的野蛮丛林,其他西方国家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渴望林肯的“Government of the peop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只有这样的三民政府,才是解决百姓和朝廷之间利益冲突唯一方法。百姓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百姓。

然而星移斗转,沧海桑田,千年过去,不管百姓死活的政府依然存在,百姓和官府之间的利益冲突也依然存在。为什么还会有每月收入1000元左右的六亿“低端人口”?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所以人们有时禁不住会问:为什么要收回香港?为什么要解放台湾?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亦非一党之天下。天道无常,惟有德者居之。无德而窃居之,天理难容。

祖国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然而数千年的独裁垄断,卡住人民的脖子,搏住人民的手脚,富有聪明才智的中国人民,竟沦为月入千元的“低端人口“。真真是岂有此理!

回国时看到菜市场里站着一位又瘦又小的七十多岁的老妇人,手拿着一把葱,每看到有人从身前走过,便伸出双手:“买吗?买吗?”

这位瘦小的老妇人,已经在中国历史上站了五千年了。

“吏呼一何怒!妇啼一何苦!”

现在报刊杂志电台电视台纷纷呼吁要打响“卡脖子”技术攻坚战。是谁卡了中国人民的脖子?是封建独裁,是一党专制,是窃天下而居之的无道昏君。

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香港回归时,我还在港大执教。记得那时千言万语,酸甜苦辣,都在升旗的那一刻涌上心头,于是写下了《喜庆中的悲歌》

喜庆中的悲歌(写于香港回归)

为什么那最后六秒的倒计时,
会使我眼中的泪水横溢?
为什么那徐徐升起的五星旗,
会使我如此的激动不已?

难道我那贫穷的家乡,
会由此萌生报春的绿枝?
难道那弥漫于天际的歌声,
能取代我家乡父老的叹息?

升腾在香江上空的礼花,
多么灿烂,多么珣丽!
不知那耀眼的光芒,
能否照亮我家乡的土地?

一个文明古国的史书里,
从此便要载入两个辉煌的“七一”。
我把两个七一拼来拼去,
却缘何拼不成“幸福”两字?

为什么那最后六秒的倒计时,
仍使我眼中的泪水横溢?
为什么那徐徐升起的五星旗,
仍使我如此的激动不已?

我想起我苦难的童年,
那一张永远饥饿的肚皮。
想起那一间破旧的棚屋,
漏进的雨水,和母亲的泪滴。

我想起那夜半的狗叫,
和造反派来抄家时的训斥。
想起我早逝的父亲,
那死不暝目的最后一息。

为什么那最后六秒的倒计时,
仍使我眼中的泪水横溢?
为什么那徐徐升起的五星旗,
仍使我如此的激动不已?

难道我不爱大洋彼岸的芳草?
不爱那新鲜纯净的空气?
难道我入籍时的誓言,
从没有留在我的心底?

有人说是因为洋人的博爱,
终究比不上同胞的友谊。
有人说是因为飘零的落花,
终究要化作护根的香泥。

可难道不是同胞的双手,
撕破了憧憬和希冀?
可难道不是同胞的坦克,
碾碎了青春和良知?

为什么那最后六秒的倒计时,
仍使我眼中的泪水横溢?
为什么那徐徐升起的五星旗,
仍使我如此的激动不已?

1997.7.1

有中学同学问我香港回归时有什么感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无话可说。我只知道,我是一个在畸形的社会里长大的畸形的人。我希望我的孩子不再畸形。我希望在他们成长的社会里,再没有低端人口,再没有百姓和官府之间的强烈的利益冲突。我希望一个自由民主的中国,不会永远是梦中的橄榄树。

---

附上Langston Hughes的原诗:

......

I am the poor white, fooled and pushed apart,
I am the Negro bearing slavery’s scars.
I am the red man driven from the land,
I am the immigrant clutching the hope I seek
And finding only the same old stupid plan
Of dog eat dog, of mighty crush the wea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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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关注。
狮马鹤 回复 悄悄话 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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