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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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洲的山岗上

(2025-05-26 08:07:52) 下一个

伊利亞·沙特洛夫作曲
背景:1904年2月8日至1905年9月5日的日俄战争中,俄军大败。两军在满洲陆上的最后的一场会战是奉天会战(1905年2月20日至1905年3月10日),双方死伤惨重,尸堆如山,给人间留下无数生离死别。作曲者伊利亞·沙特洛夫亲历此战,有感而作于1906年。
俄文歌词的原作者是斯捷潘·斯基塔列茨。ChatGPT翻译的第一段歌词大意是:

风悲荒野冷,月出照孤坟。
青春成白骨,残影诉黄昏。
凄然十字架,无言伴冤魂。
故乡十万里,牺牲为谁人?
、、、

好的音乐往往有多人填词,所以《在满洲里的山岗上》便有多人用不同的语言填词,包括俄语,意大利语和中文。因曲调好而后人为之填词的例子很多,如丰子恺的老师李叔同喜欢约翰·P·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春晖》,于是填了有名的《送别》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中文版的《在满洲里的山岗上》属于北大荒文学,是文革后期的伤痕文学的一部分。试想正值情窦初开的青年,豆蔻年华,有着火一样燃烧的青春,却被一个横蛮的政府发配到北方苦寒之地充当苦力。在这满洲的山岗上,目睹爱情的落叶飘荡,梦回遥远的故乡,该是如何的催人泪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然而在文字狱的红色恐怖下, 却不能直诉衷肠,只能借这首歌表达自己的悲哀和无奈。

在满洲的山岗上,
有一株白桦高昂。
虽然孤零地生长,
却似在拥抱远方。 

亲爱的,我在寻找你,
茫然在树下盼望。
啊,请你回答我,
他在什么地方?

梦回遥远的故乡,
爱情的火儿正旺。
我目送扛枪的少年,
离开他心爱的村庄。

在满洲的山岗上,
有一株白桦高昂。
虽然孤零地生长,
却似在拥抱远方。

白桦树已经凋谢,
爱情的落叶飘荡。
啊,请你回答我,
他是否把我遗忘?

一切都无法挽回,
惟留下心头悲伤。
我站在那枯萎的树下,
思念我远去的情郎。
--

伊利亞·沙特洛夫于1906年作的曲,属于厌战的音乐。既有厌战的音乐,就必然有好战的音乐。后者往往把战争浪漫化,正义化,参与杀戮,是为了保家卫国。俄罗斯的历史,基本上是一部战争史,所以好战的音乐必然很多。作为其代表作之一的《喀秋莎》于1938年首次于莫斯科的工会大厦由Valentina Batishcheva演唱。由于演唱者和演唱的场所不是特别有名,所以没有引人注意。诺门罕战役苏联大胜日本,于是这首正气昂扬的颂赞士兵和姑娘之间的爱情歌曲便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一改《在满洲的山岗上》的忧伤沉重。卫国战争的主旋律便是男儿保家卫国,女子守护爱情。魏巍在抗美援朝中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同属此类文学,《十五的月亮》也是。

音乐艺术大多是有时代性的。战败国出反战歌曲,而战胜国则出好战歌曲。音乐艺术的时代性,便给音乐艺术的评价增添了许多困难。

丰子恺把歌曲分四类:曲高和众为上品,曲高和寡次之,曲低和众又次之,曲低和寡就是垃圾了。《喀秋莎》可算是曲高和众,《阳春白雪》《高山流水》属曲高和寡,《毛毛雨》和《十八摸》属曲低和众,文革后在乡下劳动时还有人会在田间地头唱。《下里巴人》和《毛主席语录歌》当然也属于这类。《水浒传》里的“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 我无妻时犹自可,你无夫时好孤凄”应该也属这类。曲低和寡的例子,丰子恺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也许是想到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在《红楼梦》里倒有几首曲低和寡的例子,如薛蟠的“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毛毛往里戳。”和他唱的“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蝇嗡嗡嗡......”

尼采和托尔斯泰也对音乐艺术的评价各有精彩的见解。尼采的音乐艺术观偏于极端,但和科学界对理论的评价不谋而合,即大凡神品,必然simple and elegant。用我们华人的话,就是大道至简。托尔斯泰毕生寻求宗教的真谛,所以他的“高”,便是爱和公义。如果音乐能够以爱和公义潜移默化地引导大众、改造大众、团结大众、发动大众,那便是曲高和众的真正的艺术了。

丰子恺显然很受托尔斯泰的影响,所以他的曲高和众和托尔斯泰的曲高和众是一致的。丰子恺的曲高和众的例子,如“Home, Sweet Home”、”Old Folks at Home”、”In the Groaming”、”How can I Leave Three”、”The Last Rose of Summer”、等等,不但每首都充满着爱或对爱的渴望和怜惜,而且曲调都仿佛带有魔力,听一遍便余音绕梁。

读者可能会因为丰子恺举几首洋歌做曲高和众的例子而大不以为然。须知我国曾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少有曲高和众之歌。举个例子吧。张国焘于1921年冬代表刚成立的中共去苏俄参加远东劳动人民大会时,与会代表建议各国的代表唱一首本国的革命或爱情歌曲,轮到中国代表团,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唱什么。因为平常听到张秋白会哼京剧,所以公推张秋白唱,没想到他一开口,唱的却是《小妹妹打骨牌》的淫荡歌曲,大家一时无地自容。可见丰子恺举洋歌为例,竟是别无选择。感谢中国音乐家近百年的努力,中西音乐的融合贯通已经孕育出大量优美音乐,如《梁祝》、《黄河》、《阳光照耀着塔什库尔干》、《二泉映月》、《牧歌》、《苗岭的早晨》、等等。

在满洲里的山岗上,可以有战争,也可以有和平。在北大荒,可以有压迫和独裁,也可以有正义和平等。你会做怎样的选择?

(该博客根据网友“到游”和“知有所言”的评论而有所修改,在此一并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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