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连续报导北京的空气严重污染。网民立刻创作了应景的诗篇,如《沁园春·雾》:北京风光,千里朦胧,万里烟飘;望环城内外、浓雾莽莽,鸟巢上下、阴滔滔;车舞长蛇、飞机难降,赴京旅游钱白烧。需晴日、再携带家小,取景拍照。 空气如此糟糕,引无数美女带口罩。约会不迟到、化妆省了;唯露双眼,难判风骚。一代天骄、央视裤衩,只见后座不见腰。尘入肺,有会解毒者,在做早操。
从全国各地几乎同时出现雾霾这一巧合上看,汽车的增长辆看似主要罪魁。工厂原来就在,分布改变不大,一向排放微尘;空气中的污染物需到某一浓度,才会被视力看到、明显刺激呼吸道。推升达到这个阈值的是汽车,只有尾气排放各地同步增长。
北京之前最为著名的“雾都”是伦敦。伦敦的毒雾也进了英国的诗。如王尔德《清晨印象》:
泰晤士河上蓝金斑驳的夜曲,渐变为灰色的协奏;带有赭石色干草的驳船、驶出码头:肃杀,冷。黄色大雾蔓延开来,爬过桥梁、缭绕屋墙,化作幻影、笼罩圣保罗教堂;浓重欲滴,如同泡沫在城市空间飘荡……。看来,不仅“雾都”的地位已被北京取代,连举世闻名的幽默感也一并与“刻板的中国人”换位了。
国内污染有年,海外游子无不印象深刻。每当我们行驶在油画般的蓝天白云之下,常有人庆幸地感叹:大陆的贪官污吏日子过得再好,也得呼吸污染成那样的空气!中南海的空气有“特供”,只能用于室内吧?多少钱、多大权,也清洁不了环境、躲不开化学致癌的风险吧?
史上,惟一“感谢”空气污染的,大概只有印象派创始人、法国画家克劳德·莫奈(1840-1926)。此人长年致力探索光色与空气的效果表现,描摹自然光色变幻中的瞬间感觉。旅居伦敦时,看到阳光投射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微粒形成彩雾、散射出怪异的颜色,不免技痒,作画不辍(如图),挥就了名画《伦敦,印象》。并留下感慨道:“我热爱伦敦胜过热爱英国的乡村,而我最爱伦敦的则是它的雾!”-----令其一展调色之长。
那时的人们,还不太懂得化学污染,彩色照相术也未发明。后来的科学家在研究“工业污染史”,曾经苦无十九世纪“雾都”严重污染的实物证据。幸而有人略通艺术史,见莫奈的几幅“伦敦印象”,天空非桔红、即橙黄,甚至褐里发紫、绿中带蓝。经光谱对比,确为高硫含量的煤燃烧后、空气中的硫酸盐颗粒与水蒸汽温和凝结所致。不知道这些苯胺和苯酚类化合物,是不是倍受诟病、没有计入污染测量的PM2.5之一部分。为艺术家所喜的彩色烟雾不为人体所喜应该是肯定的。人类进化与适应环境的速度缓慢、以几百万年计,而工业革命在短短两百多年间,就改变了生态环境,疑难杂症丛生,是人类为文明进步所付的代价。
好像是恩格斯说的:人类对自然界的每一个胜利,大自然都无情地报复了我们。国人学马恩、读原著显然未得其法,虽然惯会寻章摘句、断章取义,没用的“阶级斗争”用了不少,有用的“自然辩证法”却视而不见。我们开始大规模污染环境的时候,英国已经卸下“雾都”头衔了,泰晤士河早已恢复了生机。前车之鉴俱在,我们为什么不引以为戒呢?
都说,人类,个体遭遇既不一样、思想更难统一。但是作为一个群体,共性也是有的,比如物质享受,如汽车代步、拥有用各种的电子、化学产品-----我不用别人也在用,不多我这一份污染;侥幸心理,如癌肿怪病不一定找上我吧,科学家不是说了吗,人体对毒素有很强的排解和代偿能力。工业革命是英国先闹起来的,伦敦污染已久,他们终于花费半个世纪时间连续治理,直接的刺激来自1952年12月的“雾都劫难”。那次,浓雾一周不散,工厂、汽车和住户的化石燃烧排放,长时间在低空聚积,整个城市陷入灰暗。毒雾期间及雾散后两个月里,12000多人因毒雾患病死去。奇怪的是,这场灾难竟然被列入20世纪十大自然灾害。其实,那不是自然灾害,是人类自作自受。好在英国人普遍怕死,从立法、生产到生活方式想了许多办法,清洁了环境。说明,污染是可逆的、希望还在。
其实,对面污染、拖延还是治理,人们心里算的是同一笔帐:顶着污染提高生活水平与暂缓一阵、休养生息一下环境,哪个合算?也许是西式工业之灵吧,直接提供物质享受的生产线,一脚就把“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中国传统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除非污染带来的危害,像饮鸩止渴那么立竿见影。既然这是科学技术的“附加值”,而人的贪婪、侥幸之心又不可消除,就只能等了:一等大难来临自会醒悟;二等科学技术发展出更多清洁的能源、工艺和生活用具。每个人主动自觉节能减排是一句空话,因为,界线模糊、没有标准;没人愿意退回到农耕时代-----安步当车、举烛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