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北平有一些地方会馆或称公所,供家乡的雅士豪杰食宿。书载,这种同乡行会组织可以远溯自汉代,至明清为盛。现在,会馆成了古迹,但其需求并未停止。北京又出现了浙江村、新疆村等等像扩大了的会馆,也是乡土念重的人聚居的地方。离乡背井者的这种生活方式还传到了海外,华人人口多一点的异域城邦大半都有唐人街。同在国内一样,这些游子的活动范围虽然远在居所之外,感受着世间的甜酸苦辣,但是,只有到了这里才能觉得靠近家乡。
“唐人街”既是一个区域也是一个概念。它综合地意味着中国人的生活所需和生活方式,就像我们在美国常说的“华人社区”,其实不是一个字面本义上的居住地区,而是以各种各样方式联系着、表现着某些共同点的在美华人社会。我想,这个地理范围加社会群体的唐人街,正好说明了美国这个民族大熔炉的另一面:投入其中的移民并不能全部溶解,难分难解的民族特色不但没有使这个大熔炉降温,美国反而因此更具魅力了。
常言说,万变不离其宗。虽然我们没有画地为牢,主动接受了许多西方文化、习俗,使自己更充实、更丰富。但是,对于具有民族属性的(成年)人来说,自幼熏陶而成的文化渗入骨髓,绝不是每天着洋装、听鸟语、说洋文、吃西餐和洋人一起工作或生活就能脱胎换骨的,就像松树盆景,可以扭曲变形,却一眼可知它就是那个耐得风雪寒霜的珍品。其实,正是因为移民有限度地熔化和部分保留,使美国社会呈现出五光十色的华彩,从而才在科技、文化等等方面领先全球。
融入主流社会,是现实生活的需要;保存原有文化,是移民群体的本能。唐人街的存在大概还可以看做是:主流社会对移民“其心必异”的妥协,和移民给自己营建的休息、怀旧的避风港。从这种有限的溶化与保留,既可以看出种族文化的进步与保守,也向我们提出善于与兄弟民族和平共处、取长补短、共存共荣之需。推而广之,也许对缓和国际紧张局势、建设安居乐业的地球村也有好处呢。
无论如何,唐人街是华人移民不可缺少的去处,那里提供我们生活和娱乐的种种需要。至于有人用很多城市里红灯区与唐人街相连、毒品贩子在那一带出没为由,说应该取缔唐人街,则不成理由——难道唐人街消失了,那些人就不做违法勾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