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受的教育是:看书要读名家的作品,不是他们的所有作品,而是他们的名著。因为,书太多了,选错了书就浪费了时间。能传世的书,是经受了时代筛选的,一定有他们跨越时空的道理。于是,看小说的时候,“世界名著”单子上有的我才看。当然,阴错阳差地,我也看了一些没有造成洛阳纸贵效应的新书,而且,那些作者好像至今还没有出名,但是,他们之中真有与经典作品同样吸引我的佳作。
有一本小说《阿玛蒂的故事》,讲发生在文革初期的一个爱情故事,男主角是北京一所理工科大学的学生,并不热心造反、革命,他的女朋友是音乐学院附中的学生,活泼、率直。她有一把意大利名琴“ 阿玛蒂”,趁着文革之乱,中央某要人 ( 大概是江青 ) 想攫取她的“阿玛蒂”。后来,那女孩为了帮助她的所爱的人越狱、为了保护她的“阿玛蒂”,死在狱卒的枪口之下。书中人物很少,但是个性鲜明;故事自然展开,没有说教,不是诉苦。作者让那个冷酷、暴戾的时代,去衬托一对普通人平凡、温馨的恋情,无需渲染,读者自能理解:那样的时代,如何摧残了人的品味和爱情,从而对生不逢时的他们,寄予深切的同情。我想,在中国的伤痕文学中,《阿玛蒂的故事》,应该是为数寥寥纯以文学感动人的一部。
还有一部不见评论家提起,平常与人谈到也不为朋友所知,我却念念不忘的自传体小说:《求》。作者是北京的一位英语教授熊德兰,讲的是一位原籍江西贫苦人家小姑娘的成长过程。从国民政府写到解放再到文革,从江西写到英国再到北京,小女孩运气不错,碰到好人、帮她读书,出国留学、回来工作。故事极平实,文字极流畅,所以书中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极易感动读者。
这些自然不是特殊之处,这本书之给我特别深刻的印象,在于主人翁的信仰历程。与时下多数回顾参与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经历的作者不同,《求》的作者毫不隐讳地描写了女主角信仰过共产主义,并且在她的经历中让人看到了其中的道理。作者还原了我们都走过的时代,看出那曾经是历史的必然。所以,信仰过它并不是人的耻辱;选择过也不是民族的悲哀。难得的是,德兰女士用文学的方法讲清了这个道理,比长篇讲章更有说服力。
其实,中国已经从那段历史走出来了,现在我们谈过去,政治上的作为无须回避,写作手法也不要煽情。相信经过千年锤炼的、传统文学笔法动人的力量吧,焉知今天不甚为人所知的作品,不会变成文学史上的经典之作?就像法国的小仲马说的:只有真实才能传至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