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人尽皆知的俗话说:“老婆是人家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到底是谁的好难得说清,“文章是自己的好”倒是很有些道理的一句话。
读报的时候,曾经看到一则逸闻,说是欧洲某著名科学家年纪大了,记忆力衰退、理解力仍然正常,他翻看家里过期杂志和藏书的时候,常常拍案叹道:“这篇文章写得真棒,我要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就好了!”旁边的人拿过去一看,那些文章多半正是他老人家的旧作。可见,这是一种“同气相求”效应,作者本人对自己文章中思绪的脉络,分辨得最清晰;对文中论理的意义认识最深、词句的含义理解的最贴切,就像在镜子里端详自己。如此,就难怪两件事了,一是敝帚自珍;再就是不情愿被人斧钺。
古人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也有这层意思。我们无不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写自己有心得的题目、要褒贬的事物。只是人们的知识有深浅、见识有高低,写作又需要相当的天分,而文章的优劣确实有着那么几条客观标准。这么一来,自鸣得意就成了作者的一大忌讳。除去写日记,只要是拿出来给人家看的、更不用说是投到报刊杂志想发表的,一定会遭到外界批评。原本挑得“正合我心”的形容词,可能被朋友指为“辞不达意”;连夜写下思前想后豁然顿悟的“人生哲理”,巴巴的寄到编辑部,却不想在人家眼里,那不过是“老生常谈”。如此等等,都会使人于心耿耿,“此事古难全”,所以唐朝诗人贾岛有句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嘴上虽是这般说法,心里多半在骂人呢。
看来写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实,写可以随心所欲地写;难在发表和引起期望中的反响上,因为人的审美角度和处世立场不尽相同。我的文风能不能被编辑欣赏、他的观点会不会为导师赞同,都是要讲究点运气的。文章被退稿或得分不高,不一定写得不好,也许只是不合时宜、不对审阅者的口味呢?尤其是退稿,可能是寄错了刊物。“人家不登这类东西”,这话若是周围的朋友说出来,已经差可安慰作者,若是信封里夹着编辑大人的短札,上书这样的寥寥数语:“大作自有精彩之处,唯与本刊宗旨不合,请试他处。”就足以抚平那些失落的心、让我们继续在孤芳自赏中得到平衡了。(大陆很多报刊都备有类似的退稿笺)若是编辑大人再鼓励性的捎上一句:“建议阁下笔耕之暇,读读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拜读之后,本来已经决定放弃写作的大器晚成者,八成会重拾信心,并将那些无人问津的旧作精心保存起来,心想:“谁能担保它们不会造成‘洛阳纸贵’效应呢?”
“心有所感,不吐不快”者不在少数,我们既然写,就要像书法家 :“凡书之时,贵乎沉静,意在笔前,笔居心后”;像画家:“我手写我心”。不抱功利心,秉笔抒发情怀,自有无限意趣。如《金楼子•立言篇》中的那段话:“笔,退则非谓成篇;进则非言取意。神其巧慧,笔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