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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琐记之:英姿飒爽 妙龄正当

(2013-09-27 07:04:49) 下一个

对话体长诗《决裂,前进》片段:

 

问:朋友,你曾经那样的英姿飒爽。

黄军装、红袖章

在金水桥头,

在长安街林道上。

可是今天……

 

答:今天又怎样?

同样是英姿飒爽!

这头上,是“四联”理发师的精创。

开士米的围巾更使我风流高昂。

告别将校呢、

我换上雪花呢的中式服装。

阔步长街

为市容增光。

 

这鞋,请你仔细看:

它尖、

它扁、

它亮、

它翘、

它窄!

五寸裤腿的线条,

正显我妙龄正当。

我把它熨得像刀刃一样。

它使我在人流中穿行,

所向无敌、无人敢挡。

 

这段对话,明白告诉读者,他们曾经是“老红卫兵”。“黄军装、红袖章”驰骋北京街头,是文革初期的时尚。起初那样装扮,不是为了新潮,而是表明出身和政治立场:革命者的后代,红色接班人。

 

因为,文化革命的第一个任务,是“整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内部把其范围掌握在国务院和地方各级部门。中央发出明文“军队不搞文化大革命”。事缘,中共入主北京之前,就分成“军队党”和“白区党”。“白区党”以刘少奇为首,其手下平均文化水平较高,建国后盘踞各地、各部委要津。所以,文革军兴,瞬间扫荡殆尽。军队的高级将领,被触及者很少。再则,宣传多年的“革命传统”,也围绕枪杆子打江山的汗马之功。其子弟当然要在一切方面突出地为父兄张目了。

 

然而,毛泽东、林彪心里有数,“军队是专政的工具”,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收拾完刘、邓一伙,就开始“抓军内一小撮”了。这时,红卫兵的“先锋和桥梁作用”也已用尽。“联动”(首都红卫兵联合行为委员会)已因完成革命任务,回头救助自己的爹妈,而变成了“保爹保妈”派,被“中央文革”逐出了历史舞台。个中人等,本来就少不更事,靠山不在,就只能任人宰割了。他们从热情的革命者,蜕变成“顽主”、继而堕落成流氓,只用了三年左右时间。

 

红卫兵、顽主和流氓,三者本来就有一些相通的地方。如好勇斗狠,放荡不羁,标新立异,作乱秩序云云。诗中,以装束为标志,区分了对话者的气质变化。看似,从“黄军装、红袖章”到细腿裤、尖皮鞋一步到位。其实还是有个过程的。先说从红卫兵到“顽主”。文革初期,初、高中的孩子们,各自加入本校红卫兵组织。“破四旧”、“大串连”都以学校为单位。“老兵儿”一犯错误,立即开始遣散,当兵的当兵、下乡的下乡,作鸟兽散。组织既不存在,学校也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但是,北京的部委和军事单位的宿舍,多数比较集中。孩子们互相都认识,剩下的人自然就以“大院”为依托活动了。

 

他们从不同的学校和红卫兵组织,带来了同样的东西:骄傲、失落、好斗和满腹牢骚。顺势而为地做出破罐破摔、寻求刺激、打架斗殴、占山为王之类的“游民”事体。此时,他们的父母不是被打倒、就是被下放,学校则在驱赶他们下乡。他们当中,不想下乡或从乡下跑回来的人,只能在北京“刷夜”----当城市盲流,才能继续他们的生活方式。

 

本来就缺乏生活来源的孩子,一“刷夜”就连吃饭都问题了。于是,这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不得不陆续干起素来鄙视、嘲笑的流氓行为:小偷小摸、溜门撬锁、坑蒙拐骗。此其时,对于革命事业,只余失望,英雄主义荡然无存,军装、袖章等等标志,就像一个讽刺,避之唯恐不远了。同时他们发现:放下身段,生活会变得很容易、很随意、自由度也无限地扩大了。

 

虽然红卫兵已经改弦更张,一切方面与市井流氓无异。他们仍是互相不往来、无冲突的两拨人。“老兵儿”方面,也许为后知后觉自惭形秽?流氓方面则不屑与效颦者为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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