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人说,毛泽东一生有“三不碰:不碰枪、不碰钱、不碰马列原著。”这里的“不碰”大概有几层意思:
毛虽号称“用兵如神”,却有故事说他不会打枪。那件事不知确否,但在一张持枪瞄准的照片上、他的姿势很笨拙。此事用“韩信善于将兵,刘邦善于将将”可以解释。就像某著名游泳教练,率队获得世界冠军后,小伙子们表示祝贺把他扔进水里,惊见他其实不会游泳。另有人称,通读毛著后发现,毛氏基本不曾直接引用过马恩列斯原著。这事也好理解:毛读马列已入化境,无需寻章摘句,早“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了。所以并不妨碍毛泽东信奉“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要求全党全军全国人民“认真看书学习,弄通马克思主义”。唯有“不碰钱”这条,于已于人一体视之,原因是畏惧。
“大内总管”汪东兴和一些毛的近侍,都讲过毛泽东“手不摸钱”的事例。据说,按照古代“帝王术”,皇帝不宜触摸银钱。看似意为:贵有天下者,碰钱有失身份。毛泽东对己,用钱而不碰钱;对于臣民,因知人性本能趋利、玩物丧志,遂将金钱视为革命意志的天敌,畏之如虎,绕行惟恐不远、避之惟恐不及。先是供给制、尔后低工资;文革中则猛烈批判金钱挂帅、物质刺激、资产阶级法权。而为工农业生产提供另外一种推动力-----抓革命、促生产,替代“金钱为社会运转润滑剂”的法则。为其改造人们世界观的具体实践。有点“剑走偏锋“的意思哦。
“宏观经济学”,一度在中国等社会主义国家称“政治经济学”。这个概念初经十七世纪法国人蒙克来田提出,亚当·斯密把它发展为“国民财富产生和分配”的科学。到了马克思,则将之变成了“政治的经济学”,又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特点是政治地看待经济意义、政治地设计经济结构、政治地组织经济生产……。因为,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的细胞-----商品”时发现,“商品”的特点是具有“剩余价值”,此乃资本家追逐的目标,不惜为此剥削工人农民、毁坏社会道德,是社会沉沦的万恶之源,必须铲除云云。
既如此,社会主义生产就不能与之相同。釜底抽薪、生产资料全民或集体所有;“商品”变成了产品,产量质量没有市场、服从计划可矣;“剩余价值”因不进资本家腰包、直接上缴国库而改名“利润”。生产既不是为了钱,也就不需要钱来推动了,人们根本不知“奖金“为何物。提高质量、增加产量靠什么?靠在一个紧接一个的政治运动中、“抓革命、促生产”。因为毛泽东相信“阶级斗争一抓就灵”。
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开展世界革命,都需要强大的生产能力和物质资源。所以,毛泽东不是不搞生产。解放后,与苏联签订几百个援建项目;发动大跃进、超英赶美,文革稍一稳定,1972年开始第二次大规模引进外国成套设备等,都是他的经济宏图。但是他不懂科学,又不信非按经济规律发展经济之邪,另辟徯径:生产目的政治化,生产过程运动化,生活享受道德化。此情此景,最初令人耳目一新,颇有效果,却未能持续。工农业技术老旧落后,生活资料全凭票证,致使“国民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
也许两百年以后的人,在社会史、经济史读本里看到,当年,在一个伟大的国度中国,曾经有过这么一种经济管理方法、运行模式,饶有兴致地了解了实施方法后,看到其结果是计划无据、生产停滞、生活困顿,可能会宽容地将这种所有制关系和生产方式,视为一种富于勇气和想象力的尝试;但是一定会庆幸自己没有生在那个年代。
那绝不是把荆棘开辟成大路,付出辛苦换来便利;更不是“神农尝百草、日中七十毒”,用自己的牺牲为民谋福。而是一种饮鸩止渴的自杀。就像瑞士化学家保罗·穆勒发明的DDT,起初功效卓著、风行世界,并获诺贝尔生理/医学奖。随即发现其只利用了部分生命法则,在更高的层次上违反了自然规律,消灭害虫的同时、有毒杀所有生灵之虞,遭到全球范围禁用。毛泽东等的政治经济学,用政治信条重塑生产关系,用革命理想排斥物质享受的同时,人在生产中的主动性、科研里的创造性、交流领域的灵活性也一并被忽视、限制、扼杀了,整个社会失去活力与生机。可见,人类文明几千年形成的利益驱动机制,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是替代不了的。
被畏惧说明它强大,尤其金钱之原动力于生产生活,躲开、绕过都不可能。当今之世,商业社会、产品丰富、人欲横流。看似中国人在社会改革的方法上走极端;追金拜物造成的道德滑坡,远远超过毛泽东的想象与担忧。然而,历史的进程却证明,非金钱招唤、人们不肯早起;非物质刺激、产量不能增加;非占据拥有、何谈主动积极。政治改造经济、革命冲击生产,也许用心良苦、也许事出有因,而且能够收效于一时。但是,如果人类生产生活方式没有根本改变,就整个社会而言,组织、促进、提高生产和生活的途径,就离不开金钱鼓励和物质诱惑。至于防止其产生弊端的方法,还是老祖宗那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法律监管,自尊自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