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惠特尼山径的起点,在我头灯的昏暗灯光下,一个老妇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急促的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是极度的疲倦,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我 说:没关系,你尽管问。她说:你在下山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一对男女,男子高高廋廋的,走得很慢。我在孤松湖(Lone Pine Lake)的下面约一哩的地方,遇到了这对登山客。我在他们的后面走了很长时间,最后超过了他们。这个廋高个的男子的膝盖也有问题,下山的方法和我大同小异。都是尽量依靠登山杖的帮助,脚轻轻落地,努力减少下山时身体重量对膝盖的冲击。因为他们走的比我还要慢,我最后还是超过了他们。我告诉老妇人说:我记 得他们,那个男子的膝盖好像有问题,他们在几分钟之后就会到。感觉老妇人好像松了一口气。她又问我是否那个女子的头发是黑色的,我答复说,这我就没有注 意。我跟她说不用着急,我也是等我的儿子下山。
领导大概是又累又困,在车里睡着了。我把登顶的时间和情景简单地告诉她,并告诉她与儿子相 遇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儿子要一,二小时后才能回来的情况。我们继续坐在车里等待。我留意到那个老妇人继续站在山径的起点等待。几分钟后,那一对男女走了下 来,我听见他们相遇时的欢呼,也在他们头灯的昏暗灯光下,看见那个廋高的男子和那个老妇人紧紧的拥抱。她结束了等待,真是令人羡慕。
10:00PM, 我预计的时间已经到了,儿子还是不见踪影。远远望去,惠特尼山径上很长的一段路上都没有头灯的亮点。领导更加着急。我跟她解释,儿子要在黑暗中在惠特尼山 径上行走,下山所需的时间可能比我估计的两个小时要长一些。每隔了一会,几个头灯的亮点在远处的惠特尼山径上出现,我和领导满怀希望在山径起点等着。一次 又一次,下来的人都不是我们的儿子。
时间慢慢的逝去,儿子还是没有踪影。领导渐渐失去了内心的平静,想象出各种各样可怕的可能。我自己也 在大脑里分析了各种可能性,觉得最坏的可能就是儿子一人独自落在最后。这样若是不小心摔下山谷,没有人会看到。我想起后来在回来的路上还碰到好几个看起来 经验丰富,沉着冷静的独行侠在继续登顶,估计他们登顶的时间在3:00PM以后,心情平静多了。我告诉领导:只要儿子在天黑以前,能下到山径峰顶 (Trail Crest)以下,最好是99大回转(switchbacks)以下,那就不会有危险。现在天气还不恶劣,夜里气温在摄氏零度以上,人不会被冻死。不管在 哪里,明天一早,就会被人发现。儿子回来后告诉我,他在天黑以前,已下到了99大回转以下。此乃后话。
领导在等待中,最后也同那个老妇人一 样,站在山径起点询问刚下山的登山客是否见过一个年轻的中国男子。在11:00PM左右,又有一组登山客下来。其中有个人的话给领导和我莫大的安慰,他说 到:在这条山径上行走的人几乎一直不断(虽然密度很低,平均6人/小时走下山径),你儿子不会因为落单而有危险的。如果他的头灯坏了或遗失了(这是我们最 大的担心之一),他一定会从其他登山客那里得到帮助的。这个人的话既理智,又合乎逻辑。他是对的,12:00AM在山径起点还有人下来,而上山的人也开始行动了。我心中至今还对这个素昧平生的路人充满感激。
12:10AM,在我下山四个小时之后,儿子终于下山了。当他的头灯照在我们车上 时,我们简直不敢相信是他回来了。儿子整整用了22个小时(包括在顶峰逗留的15分钟),单打独行,自己用双脚登上和走下了惠特尼山。他的用时比我最初估 计的最坏情况多了一个小时,这要高于普通登山客的最长的平均用时。但是他的决心,他的坚持,真让他的老爹为他感到骄傲。我事后问儿子,为什么用了这么长的 时间,他告诉我不知为何,他老是摔到,所以后来他只有放慢速度。我觉得他可能还是不会走山路,抬脚的高低有问题;另外就是腿上的肌肉不够强健,人最后疲劳 了,就容易摔跤。他自己也觉察到了危险,当时曾想到要是万一摔倒,折断了腿,他就要穿上所有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等待天亮。虽然他没有多说,我也没有多问, 但我感觉他意识到了危险的真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