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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去了他们家乡 - 那些陈年旧事故人往昔

(2023-03-29 20:14:05) 下一个

我读环保工程那个硕士的时候,有一些要好的同学。

一个是来自台北的同学,啊呀写文章真好,写到此地我忽然就记起他的名字了。王同学最早认识是下了课他来问我问题,后来他自己坦白说就是想借机搭讪。

我们那一届有二个台湾同学,另一个同学很少来上课,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台湾同学,是他开车急刹车被弹出来的保护包擦得满脸刮伤。那个台湾同学从此就消失不见了。

照王同学说,“那个台湾同学家里有亲戚在美国开公司,他不需要上学拿学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就此安安稳稳地在美国呆下来。” 

而王同学却不行,王同学家里不是做生意的,他必须好好读书拿个硕士学位才好向家里交差。混得熟了以后,王同学还告诉我们,他时常为他的学费烦心。

王同学的学费,是他父母早早给他备好的,绰绰有余照理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可是王同学是个情圣啊,他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姐,他瞒着父母自己做主,把他的学费预支给了他的学姐女朋友。

等到王同学自己跑到美国读研究生,他的女神学姐,早已经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而王同学读研的业余时间里,就多了一份讨债的工作。

好在学姐还是讲信用的,王同学的学业还是稳稳当当地持续着,到了最后半个学期,王同学买了一部二手的跑车,轰进轰出地,着实有些高调。我们说他,他说看样子他得回国,这种车子在台湾他根本玩不起,所以趁着时日无多过过瘾,等到回去的时候再转手卖给别的同学,不会损失钱的。

王同学最后一个学期不仅高调玩跑车,还如梦初醒一般地,着急date。我认识的一个在读MBA的印尼华人女孩,娇小玲珑活泼可爱,王同学嗅觉灵敏来找我介绍。之后王同学的跑车里就带上了印尼小姑娘,两个人一起同出同进逍遥自在。

王同学和我,还有一个叫斯考特的美国同学,和一个叫卡茂的孟加拉国同学,自愿组合,四个人在一起做毕业项目。斯考特是个有家有室的中年人,是执照工程师,在一家工程公司做管理。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过,斯考特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跑来读一个干巴巴那么枯燥无味的研究生。可是幸亏有斯考特的referral,我找到了我第一份正正经经的工程师的工作,在斯考特的公司里。

再说王同学,做毕业项目写毕业论文的日子里,大家都很卖力。常常没日没夜。卡茂同学最努力最用功,他和王同学住在一个学生公寓里,所以他常常拔脚就会去找王同学。可是王同学有时候就不像以前那样随叫随到了,卡茂去敲门,王同学也不应门。

卡茂跑来向我告状,抱怨的,不是王同学不认真学习,而是,卡茂说:要是是白天,我一定会理解他的,他正在约会么。可是这是晚上了呀。天黑以后,人是会犯糊涂的。他这么晚了还和人家女孩子在一起,万一犯了错怎么办呢?” 

卡茂的意思,是要叫我去骂一骂王同学,可是我没有,不知道卡茂有没有自己去说过他的朋友,很可能是没有,像卡茂那样的好孩子,要对别人说一点重话,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其实我今天开篇想写的,是卡茂,可是忽然想起了很多往事,就岔开来写王同学了。

我一点也不记得我们四个人一组的毕业论文后来得了什么分数,应该就是顺风顺水所以才在记忆的回放里了无痕迹。我倒是记得王同学回国,我和卡茂都去机场送他,因为我们三个人,在飞机场拍了很多合影。

吃饱了撑着我刚刚谷歌了一下王同学,太好玩了,竟然有王处长回应民众有关水质问题的报道和照片,王同学完全老样子除了发际线退后了一些。不知道王同学此时此刻耳朵有没有红了一下。

之所以会想到卡茂,是因为我刚刚去过巴基斯坦。而孟加拉国,以前是属于巴基斯坦的,那时候叫东巴基斯坦。

我的第一件纱丽,就是卡茂帮我从孟加拉国买回来的。卡茂回国探亲,兴高采烈地跑来问我们要他从孟加拉国带什么东西回来?我想了想就说纱丽吧?那时候我读张爱玲的小说倒背如流,伶俐俏皮的炎樱和倾城之恋里落魄印度公主,都让我倾心不已。而那个时候,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国尼泊尔斯里兰卡blah blah,那些国家在我这里毫无概念毫无区别,感觉就是和印度一样。

卡茂代我买来的纱丽,是紫红和墨绿相间的生丝布料,上面嵌了很多金线的刺绣,只花了我三十几个美刀,好高兴啊我谢卡茂。卡茂看我喜欢也一直跟着笑,他说其实他啥也没做,就是告诉他妈要帮女同学买纱丽的时候有点心理压力,还好他妈妈一听是个中国女生,一点也没有多问,就直接花时间上街仔细挑选纱丽去了。

卡茂的妈妈在大学里教书,我说一直以为他们那种国家,女学者应该很稀有。卡茂说的确如此,但是他的妈妈就是很少的女学者里的一个。

卡茂和我投缘,我们常常会聊一些读书以外的事情。比如有一次聊起某国近代的焚书坑儒,卡茂说孟加拉国有相同的遭遇,他们遭受的是巴基斯坦的杀戮和文化灭绝。卡茂的祖国孟加拉国,在1971年的大屠杀之后,终于从蛮族统治下分离了出来。(之前是巴基斯坦国的东巴地区。东巴之于巴基斯坦,有些像阿拉斯加之于美国,遥遥相望鞭长莫及。东巴基斯坦和巴基斯坦没有接壤的边境,他们之间隔了一个印度)。

“所以”,卡茂很认真地说:“我们最注重教育”,“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全部都是大学毕业的”。

我们上“ 水处理”课,其中有讲到地下水井水部分,卡茂会现身说法讲他家乡挖井的过程,上“污水处理”课,卡茂也会自告奋勇画剖面图,给大家讲解他老家的下水道。卡茂说,他们那里的水管和下水道,一直是在造造拆拆的过程中,而他之所以一直involve,是其实他们那个街区的公共设施,很多都是他的外公出资建造的。

读环保工程的那个研究生的时候,同学们都很要好,不像后来读的另外那个硕士,同学之间老S不相往来,好像每个人都只关心赚钱。我们那个时候,逢年过节同学们都会聚会,每个人带一个菜。我记得卡茂每次都是带一锅咖喱鸡,一大锅香的不得了,总是特别受欢迎。我好像还问过卡茂是怎么做的,他回答我说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炖了,把我吓了一跳就此不敢细问,也因此一直记到今天。我还记得卡茂坚决不吃我做的有猪肉的菜,无论我怎么威胁利诱他都笑着,但就是坚决不吃,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无知和无理。孟加拉国的国教,是穆斯林。

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大家呆得很晚。好像是来做交换生的墨西哥女孩提议,每个人讲一个sorrow的事情。做东的John,说了他离婚的事情;斯考特说了他车前玻璃碎了可是保险公司赔来的钱拿去给女儿付芭蕾舞班的学费了,说钱总是不够用;墨西哥女孩,讲了她刚刚失恋的故事,具体情节我忘了,总之就是很虐心,大家听完一阵沉默。

卡茂接着说,他前一阵有一天开车把车子撞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新买的车,虽然是二手车,他说当时吓得六神无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外加心疼得不得了。他在加油站找了一个电话亭,用投币电话给他妈妈打对方付款的长途,他的妈妈在电话里只问了他受伤没有?然后说:“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只要人活着。再大的事情,当时你或许会觉得天都要塌了,可是没过几天你就会OK了。” 这番话,卡茂是说给墨西哥女生听的,可是我却牢牢记住了,当时年纪小阅历浅,听到那句话如雷贯耳直击内心。

毕业之后我和卡茂两个人,决定趁热打铁一起去考工程师执照。我临时抱佛脚拼S复习了一个礼拜,电子工程那一块几乎完全放弃,最后我勉强 pass,比录取分高出十几分吧。卡茂是个好孩子,最努力最用功,他一毕业就开始复习,整整复习了二个月,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他考试考了高分。虽然我们拿到的,是同样的执照,但是我真心佩服他的高分,当然他也真心佩服我的狗屎运。

卡茂是个好孩子,我现在在写卡茂的时候,脑子里会浮现出他永远微笑的脸,和讲话沙沙的声音,甚至还会嗅幻出他一直用的香水,很轻很淡的,是植物的香气。

我们最后一次的见面,好像就是在那个要考八个小时的考场,考完出来脖子都要断了。自那以后,就此之后,就再没遇见过了。现在想想真有些遗憾,卡茂的姓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叫卡茂的印巴孟人又有很多,所以肯定,我再找不到卡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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