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前的几天,我搬了进去,然后把贷款的扣款转到了我的帐上,我不能白住他的房子。把这些事写在Email上面告诉了他,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谢谢,像以往一样。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次雪压树枝砸碎玻璃窗的事,他是不会打电话找我的,也不会叫我搬进去住。我就把这当作是对一个老朋友的帮助吧。
张默说要和我一起过圣诞节,我让他陪小夕和他的女儿,哪有第一个圣诞节不和女儿过的呢?David和汪倩雯去了Thunder Bay David的家里,婷婷让我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庆祝,我认为他们是小孩子聚会,不想凑热闹。她说我还没有到40呢,我说过了新年我就38了,说到这里我心里就涌起一阵沧桑感。
想起了刚来加拿大的时候我刚好是在三十而立之年,然后读了三年的MBA,找到了这份工作。34岁那年的圣诞节前夕,遇到了Danny。35岁的夏天,我们正式地走到了一起。夏末,他伴着我考过了UFE。深秋,他怀疑我的不贞离开了我。圣诞前夕我们又和好如初。36岁的春天,我们买了这个独立屋,住到了一起,过着愉快的两人世界的日子。37岁的春节,我们一起回中国,被爸妈发现,强迫分手。春天,小炜得了忧虑症,我下定了决心和Danny分手,他伤心至极离家去了洛杉矶。秋天,当出国手续一切就绪的时候,小炜放弃了加拿大。冬天,我一个人在严寒中瑟瑟发抖。
街道上家家户户亮起了彩灯,平时都是Danny挂的,我都不知道他放在哪里,再说我也没有心情,就随它去了。圣诞之夜,我一个人,吃了一包冷冻的茄汁牛肉通心粉,就上网打游戏。近来找到了一个网上游戏网站,注册了号码,打了很高的积分。
圣诞节那天睡到中午才起来,又开了一包冷冻的cheese Macaroni (奶酪通心粉),吃完了继续上网打游戏。我活着已经是没有意义了,前些天把剩下的钱都寄给了爸妈。在加拿大,如果我死了又没有遗嘱的话,我账上所有的钱都是归属国家的,父母亲要请律师打官司才能拿到一部分,所以我就索性全寄了回去,省得我横尸街头的那一天,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流落到政府的口袋里。
下午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惊讶地停止了手里的操作器,会是谁呢?从窗口往外看了看,是对面的那个老头Bruce,满脸的皱纹,少说也有80多岁了。我马上开了门让他进来,他递给我一个水果布丁和一瓶Brandy(白兰地)。
“我看你一个人过节,我也是,就过来和你一起吃English Christmas pudding。”
我接过,扶他在桌前坐下,拿了酒杯,碟子和刀叉。他站起来把白兰地洒在pudding上,问我拿火柴,我找个打火机给他,他点燃了在pudding上的白兰地,等火熄了,切了半块pudding给我。我给他和自己倒了点白兰地,相互祝福了一下,吃了起来。
“Danny呢?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他用抖抖嗦嗦的声音问我。
“他去洛杉矶了。”
“是不是你们分手了?”
“是的。”我小声地说。
“家还在,他会回来的。”他说完喝了一口白兰地,我不作声。
“我和我的太太20岁结婚,30岁的时候生了3个孩子买了这栋房子,后来孩子大了离家之后我们也吵过闹过要离婚。我太太不肯卖房子,我只好搬出去自己租房子,每次经过这个家门口,看到一成不变的灯光和窗帘,我就很留恋。一年之后,我又跨了回来。3年前,我太太病故了,我一直舍不得卖了这房子,有时候,我还会看到我的太太在厨房里忙乎和在厅里的躺椅上打盹。”
我一声不响地听着他唠叨着,人到了这个年龄,只想找个人说说话,至于对方是不是谈得来,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只要对方听着就行。
电话铃响了,我没有要起来去接的意思,他示意我去接。
“不管是谁,圣诞节给你打电话人都是想着你的人,孩子,你要接的。”
我接了起来,是Danny。
“圣诞节快乐!”他说。
“圣诞节快乐!”我回答他。
“家里这么安静,你一个人吗?”他停了停,然后问我。
“不是,还有一个人。”我淡淡地说道。
“哦,那就替我跟他说声圣诞节快乐。”他说,语气中有点惊讶。
“Danny 向你问候圣诞节快乐。”我大声地对Bruce说。
“啊?你说什么?是谁?”Bruce 的耳朵不是很好,我又重复了一遍,他听清楚了,就呵呵呵地笑了,说了句圣诞节快乐。
“是谁呀?Wen-kai,你找了个耳背的男人,还认识我?”Danny在电话中与我开玩笑。
“是对面的Bruce。”我笑了。
他在那边笑开了,等他笑完了,我就说了声“谢谢你打电话过来”就挂了电话。回到了桌前,Bruce按着我的手说:
“你看,他打电话给你,说明他还想着你,孩子,你叫什么来着,对不起我一直记不住你的名字,Danny会回来的。”
“叫我Steven吧,这是我的英文名字。”我笑着说。
Bruce的话我并没有放在心里,不过我真的很感激他能够在圣诞节那天颤颤巍巍地跨过街道两边的雪堆,和我一起分享他的English Christmas fruit pudding。
2009年一月份回去上班,事务所里开始宣布裁员。美国的经济危机在2008年的九月份爆发,汽车行业受了重创,底特律的街头冷清清的,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公寓大楼整幢整幢地空着,厂家关门,这些员工也南下求生去了。加拿大的80%进出口靠美国,这大树一倒,下面乘凉的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被烈日晒蔫了。
过节前,很多公司就开始了大幅度地裁员,能撑着的公司就挨过了节日再裁员。我们的好多客户由于经济不景气,开始了四处询价,看到价格便宜的事务所就把我们给蹬了。几个上市公司的变动使我们的上市部门大动刀斧地砍人,好几个工作认真,但是communication skill(沟通技能)不够好的中国人被裁掉了。幸亏我换了部门,否则他们肯定会挤到我。汪倩雯和小日本都还在,只是没有加到工资,我的Partner倒是给我象征性地加了1%,还不到通货膨胀率的一半,但是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这两章又看到熟悉的小飞的文笔,细腻地描写这些琐碎小事,无一处不透露出文凯
的失落伤心,让人读着身不由己地陪文凯消沉,尽管前面看到文凯回国及回来之后
的表现,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小飞,如果在文凯回国那几章再多写点文凯的挣扎,以及他试图与父母沟通的努力,读者可能更容易理解文凯处理这些事的方式, 对我而言,觉得文凯放弃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