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一个晚上,我像以往那样迟迟地从工作间出来,摸黑溜回房间睡觉,在我的那一边躺下,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伸手摸了一下,只有被子。
“Danny。”我叫了出来。
“原来你还是知道我这个人的。”听到他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端传来,灯亮了,他几乎全裸地站在我的面前,一条窄窄的性感的内裤把他的下体包得鼓鼓囊囊的。
“新买的内裤,怎么样?”他转过身去,扭了扭臀部,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压了上来,我躲开了。
“我累了。”
“Wen-kai,你这两个月是怎么了,老是加班,回到家又是直接去工作间,几次我想和你欢喜,你都拒绝了我,是不是我不再性感?”他望着我,眼里尽是忧伤,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一阵阵的酸痛。
“我们可不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来解决。”他摸着我的脸,我把脸转开。
“Danny,我们分手吧。”
“What!you want to break up with me ?(什么?你要和我分手?)”他叫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他疯狂地摇着我的身子喊叫着,我的眼泪被他摇了下来。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我的父母亲希望我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你是为你自己活着,还是为了你的父母亲活着?如果你是为了他们活着,那你也应该为了我活着。”他气愤地嚷道。
“Danny,我父母亲在我的心目中的位置远远超过你在我的心目中的位置,在你和他们之中,我放弃的是你。”我漠然地把这个结果告诉了他。
他躺倒在床上,低沉的哭声被毯子埋葬着,只是传出几声“咔”“咔”透不过气来的声音,我的心像是被刀捅着。
我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冷静地对他说道:
“这段爱没有谁对谁错,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分手,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你说过你是不会离开我的。”他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跑出了房间,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沙发上,哭不出来,觉得胸口堵得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他在喊我,睁开眼睛,看到他就坐在我的身边。
“上去睡吧,你这样会冻坏的。”
“啊?”我稀里糊涂地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他上了楼,在床上躺下,很自然地搂过他,满足地睡了。
要是不醒来有多好,醒来了就要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上班比我晚,又比我近,所以还在睡着,我轻轻地推开他搁在我的身上的腿,坐了起来,他一下子搂住了我。
“你说过你是不会离开我的。”
“Dan,任何事情都是会变的。”我说道,推开他,起身去洗手间。
我走的时候,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Wen-kai,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深情地望着我。
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和他告别,关门走了。在车上,我出奇地冷静,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开心,就这样。
还是在事务所里磨蹭到很晚才回家,他坐在厅里等我,我径直去工作间,他跟了下来。
“你没有看到我在家吗?”他生气地说道。
“Dan,你不要这样,我们好好地分手。”
“我不会让你走的。”他坚定地说道。
“你不要来烦我,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我把门打开,他悻悻地走了。
晚上,我没有去我们的房间,在客房里睡着,他推开门,在我的身边挨着我躺了下来。
“你这样的话,我明天就找房子搬出去。”我警告他。
“Wen-kai ,我不明白,我们之间的爱,跟父母亲有什么关系?”
“我是个中国人,孩子们和父母亲之间的感情是你们北美人不能理解的。”
“我和我的父母亲之间的感情也很好,但是他们会尊重我的选择,不会来干涉我的生活方式。”他说。
“在中国,孩子们按父母亲的意思去生活是表示对他们的尊重和孝顺。”
“Kai,我不能理解。”他握着我的手。
“很多我的东西你都不能理解,所以说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冷漠地说道。
“可是我爱你,你爱我。”
“生活在一起光有爱是没有用的,你走吧,让我睡得舒服一点。”我推开他,他离开了,我躲进被子里抽泣着。
我找了律师,律师按我的意思起草了一份我自愿放弃房子产权的协议书,但是要Danny签字同意,他看了一眼,扔回给我。
“我不会签的,这是我们俩的房子。”
“那卖房吧。”我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们搬进来的一周年。”他说完摔门出去。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留下来的一堆巧克力包装纸发呆,他又开始狂吃巧克力了。使劲地咬着我的大拇指,尝到了一丝咸咸的味道,大拇指被我咬破了皮,殷红的血从缝隙里冒了出来。
我觉得离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避,从加拿大逃回中国。张默想了个办法,让我和Danny串通好,回中国半年,先稳住父母亲,然后在他们前面表示出没有Danny我无法正常生活下去的状态,说不定半年下来父母亲会同情我的痛苦而改变他们的想法,按他的意思是说天下父母亲没有不心痛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如果父母亲是因为心痛我而牺牲他们自己的快乐,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正当我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收到了阿亮的电话。那个时候我刚好洗漱完毕准备去上班,他说小炜病了,最好我能够回去一趟,越快越好,问他小炜的病情,他含糊其辞地说是住在医院里观察。我立即冲到工作间上网查找去上海的机票,一个星期之内的都没有了,再试中国的其它城市,最早的是后天到北京的。
“出什么事了?”Danny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炜住院了。”
“什么病?”
“不是很清楚,阿亮说我最好回去一趟。”我焦急地回答道。
“等我几分钟,我送你去机场。”他说。
“哪有现成的机票。”看着他那着急的神情,我心里一阵感动。
跟小日本讲了请假的事,他很能理解,马上就同意了,然后一起去找部门的Partner,他听我说完,问我是否还有公假,我说没有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买回程机票,要看我弟弟的情况而定。”我如实说道。
“Steven,你知道我们这里有个规定,请事假超过一个月的就算是自动辞职。”他提醒我,小日本暗地里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知道有这个规定,我也知道事务所缺了我照样能够营业,但是我的弟弟缺了我将不能正常生活。”我坚定地说道。
Partner 很严肃地看着我,想了想,说道:
“Steven,我希望你的弟弟身体早日恢复健康,也希望你能够在一个月的期限里回来。”
走出他的办公室的时候,我的血涌上了脑袋。Fuck! 我知道今年从年初开始经济就不太景气,失业率在逐渐地提高,美国已经在经济危机的边缘上徘徊,我这么一请假,裁掉我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北美人不能理解我们亚洲人的亲情。”小日本叹了口气,我无奈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