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ny的家干净得让我惊讶,我忍不住就称赞了他,他说他的父亲是个医生,在卫生方面有点吹毛求疵,我说我的母亲是个护士,有洁癖,然后我们心照不宣地呵呵傻笑着。
“你抓紧时间干活吧。”他把一大堆的收据倒在餐桌上,我白了他一眼,他“哦”了一声,在钢琴前坐下。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那件白色带几条淡灰色抽象线条的T恤衫,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好像刚修剪过,清新如雨后的森林。
我低头翻了几张收据,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看到的是他的侧面,高挺的鼻梁,弧线很美的下巴……性感的喉结……突然间他侧过身来,我赶紧低下头去干手头的活,几秒钟之后又控制不住自己抬头去看他,几个曲子下来,就写了几个字。
“Danny,你还是暂时停一下吧,让我先做完。” 当我的视线躲避不及与他的视线相遇的时候,我尴尬地建议道。
“我的水准不够,吵着你了?”他笑着问我。
“我不擅长一心两用。”我自嘲道。
“在某种意义上,这倒是挺好的。”他边自言自语着,边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看着我干活,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你能不能做点其它的事?我不习惯在别人的监督下干活。” 我被他看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几分钟下来,背上开始冒汗,就不得不下逐客令。
“噢,噢”他憨厚地应着,立即听话地站了起来:“要喝咖啡吗?”
“谢了,如果有红茶的话,那更好。”我不客气地回答道。
“有,要怎样煮?”
“加牛奶,不要糖,红茶不要浸太久,最多一分钟。”
“要求还挺高的。”我听到他低声地唠叨了一句,然后是水流和瓶罐的声音。 没过多久,我的奶茶好了,百分之百符合我的口味,正想夸他几句,看到他端着奶茶又过来在我的身边坐下,就瘪了回去。这个人很粘,这点绝对像小炜。
“你凑这么近,是不是想学?那我教你?”最后,我不得不暗示他。
“讨厌我,是不是?那我去做饭。”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他走之前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怔了怔,除了我爸,还从来没有其他的男人拍过我的头,我下意识地顺手推了他一把,那个时候他已经转过身去,这一推刚好推在他的屁股上,他立即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我,我一脸的尴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转过身去。”我慌忙地解释道。
“我要是不转过身去的话,你这一推刚好在我的致命点上。”他笑得很诡秘。
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人家书上常说的那种“宭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去”的感觉,他做了个鬼脸离开了。没有他的打扰,我很快就整理完了收据。
“快过来犒劳我吧。”我对在厨房里忙乎着的他喊道。
“给我5分钟,烘上就过去。”他兴奋地应着,我望着他的背影,觉得特熟悉,好像在我生命中的某个时候,这一个场景出现过。
我站在他的身边,他一边弹着欢快的曲子,一边轻轻地舞动着身体,还不时地侧过头来对我笑笑,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又长又密的睫毛,以及闪烁着快乐气息的眼睛……我有点恍惚,突然间想起了张爱玲在《小团圆》中的一段话:邵之雍欣赏九莉的文采,他说就算这些文章是男人写的,他也要去找他,所有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
我很快就醒悟了过来,惭愧得恨不得打自己一记耳光,整部小说那么多字,怎么就只记得这段话?
就在同时,琴声哑然而止,他看着我,一脸的惊讶,难道他能读懂我的思想? 不可能的!要是是真的话,我真的要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我忘了曲子了。”他喃喃地说着,脸上是不解的神情,还好,只是他忘了曲子,我松了口气。
“你不要看着我,看得我紧张。”他把忘了曲子的过失归咎于我。
“你们的表演不就是让大家看的吗?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观众而已。”
“你……你不一样。”他看着我,柔柔地说道,四目相望,我在他双眼的灼烧下渐渐地融化……. 。
“那我不看你。”我走向阳台的门,望着外面飘浮着冰块的安大略湖。
“Lasagna (意大利食物)快烘好了,我们准备吃饭吧。”他敲了敲阳台的门,我看到一个美丽的笑容印在他的脸上。
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又一起看DVD,谈笑风生,轻松自在,仿佛我们俩已经认识了很久,熟悉到连举手投足都很默契的程度。夜深了,我不愿意离去,但是还是理智地告别,他从里屋拿出来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
“给你的。”他递给我。
“给我的?节日已经过了。”我不解地看着他,手指抚过光滑的包装纸,感觉很好。
“快打开看。”他不回答我,只是催我。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是件长袖T恤衫,和他身上的那件一模一样,我一脸的惊喜。
“上次去你那儿的时候,你老是盯着我的T恤衫看,我想你一定很喜欢。”
我把它放在身上比试,尺寸正合适,我冲着他傻笑。
“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穿上让我看看。”
“下次?”我疑惑地望着他。
“难道你忘了我们要去吃Dim Sum的事?”他反问我。
“哦,我以为你是拿弹钢琴作为报酬的。”
“我出差很频繁的,怕你到最后一听到我的钢琴声就反胃。”他笑道。
“你都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帮你整理那些很小儿科的出差费用。”我故意装出一脸的愤愤不平。
“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我跟他较劲。
“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到家了告诉我一声。”他边说着边拽过我,紧紧地拥抱,然后松开送我到电梯口,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很快,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胸口上似乎还留着他的体温。到了家,按照他的吩咐,跟他报平安,他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望着墙壁发呆,刚想厚着脸皮说我也挺开心的,他就抢在我之前说太晚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我只好改说“晚安”,然后继续望着墙壁发呆, 很恍惚,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我和张默都注册了今年九月份的UFE(加拿大注册会计师最后一门)考试,David说他还在考虑之中,我们都劝他越快考掉它越好,这个东西绝对不能打持久战,他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什么隐情。
过了几天,他决定不考UFE,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已经在会计事务所工作了30个月,只要一通过UFE就马上可以拿到CA-Charted Accountant(注册会计师)的职称。问他,他说书读到这个份上了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行业,我说那你准备干什么,他说想去日本教英语。我又问他是否他的女友跟他一起去日本,他说圣诞节前他们就分手了,现在是孤家寡人,无牵无挂。我打趣说找个日本老婆算了,她们的贤惠是全世界闻名的,他呵呵地笑了。
汪倩雯和林晓燕想不付钱请Eric传授些健身减肥的绝招,就找借口请Eric来吃饭,张默刚好听到了也吵着要来,这次没有带上他的台湾妹妹,眼睛就在Eric的身上毫无顾忌地扫荡,Eric似乎全然不知,一个劲地称赞汪倩雯和林晓燕的厨艺,并问她们是不是还会再邀请他来吃饭,她们俩连连点头,笑得心花怒放。Eric走后,张默问我拿他的电话号码,我果断地拒绝,并警告他Eric是我的健身教练,不想落下个引狼入室的罪名,他仰天大笑。
小炜跟他爸妈提起了要做同性恋报导的事,他爸爸坚决不同意,说报导这种无耻的事会影响他的形象。
“那我怎么办呢?”小炜问我。
“那还不好办,别带回去,瞒着。”
“我心里是藏不住东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阿亮……”
“你不是已经藏了两年了吗,再藏几年,过了40岁,他们就不会再催你结婚了。” 我一听到阿亮的名字就头痛,立马打断了他。
“哥,你现在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他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弄个鱼死网破呢?你又不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生活,瞒着的话大家都开心。”我自认为是一个比较深沉的人,做事考虑得比较周全。
他没有再与我争论下去,谁都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
我的繁忙生活中又增添了一个UFE考试,每天加班或者健身回来就埋头读书。Danny好像也很忙,过完节后一直出差,隔三差五地我们通一次电话,相互聊些最近的情况,他总是滔滔不绝,我只好很无情地打断他,好在他也明白我忙着考U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