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之灿烂 死如秋叶之静美

永远对生活心存感恩,对生命充满敬畏。相信普希金的那句名言:一切过去了的,都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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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吴火

(2013-08-14 15:39:22) 下一个
岁月是无情的,岁月也是可贵的。

漫长的岁月长河留给人悠远却仍新鲜的记忆。

正如女作家章诒和所说,往事并不如烟。经过几十年后后人的细细咀嚼辨别,那些被尘封已久被歪曲了历史的前尘往事,并不曾被人遗忘,倒是越来越清晰也在逐渐公正地恢复了真实的原貌!

1963年夏,我到位于绍兴道131号的天津市文学研究所报到上班。

那是一座据说原为袁世凯x子的旧宅。有一个不大的院子,外面一道矮矮围墙。走过几级台阶,进入大楼内办公室,办过报到手续后,就见到了负责人涂宗涛。他身材瘦高,面容白净,修眉细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副夫子学者的风度。他微笑地轻声地跟我进行初次谈话。他讲一口正宗的四川话,语气严肃地对我介绍文研所的办所宗旨和原则,用人的要求和标准??????等等内容。当时,我只记得他说的文研所对全体人员的严格要求,具体说来,就是,必须每年写出有关研究课题,或至少发表一至两篇短文,否则,就要"另谋高就"了等等的话。我当时只有唯唯,心里却颇有压力。

我被分配到古典文学研究室。同室的有老资格的王霈霖兄和另一位和我同期来到的萧文苑兄。我们的直接领导就是老涂。他不但严格要求下属,自己也好学深思,以身作则。在他单独的办公室里,除了兼管全所业务,他也孜孜矻矻,勤读不倦。我对他是十分敬畏的。

当时,文研所的挂名所长是著名作家、南大中文系最受欢迎,以讲俄国文学闻名的特聘教授,也是天津市市委宣传部长方纪。而实际负全责的是接受我的文研所副所长吴火同志。

他是我久已闻名的人。听说他原是天津市委书记万晓塘的秘书。后来他再三要求到南大中文系深造,并兼职南大中文系党支部书记。那时我已毕业,在南大校外工作了。但因我家住南大,对中文系的领导和教师也多有耳闻。我也曾见到过他,但不熟悉。58年,天津建立文研所,他又被调为该所副所长并领导全所党政要务。待我调入文研所后,就多次接触他并渐渐熟悉了。

文研所在老涂和吴火两位党员副所长的直接领导下,党无处不在的领导权威和所谓"党性",自然很突出。但文研所毕竟是一个学术研究机构,不能整天谈马列,说政治。老夫子老涂,经常耳提面命谆谆教导我们,"文章寂寞之道",要大家甘于寂寞,潜心苦读,不断提高思想学术水平,多出成果。在我调去之前,听有的先我而去的年轻同仁说,他们有时晚上出去看电影都不敢声张,深夜回所,不得不悄悄翻越矮墙潜回宿舍,怕老涂知道后说他们贪玩娱乐。

不久,我就尝到了老涂的"厉害"!

我和老萧刚调去不久,有一天,他把我和萧招呼到会议室,拿出两份试卷,要我们当场答题交卷。我不敢问老萧试卷的内容,只见我的这份上是一段"晋书?范缜传"的节录文字,试题要求是加以点读(音豆)和今译。

老萧原长于唐诗及古文,自然游韧有余,很快就轻松交卷了。我则毫无准备,心里不免紧张,但沉下心来,细细阅读之后,我按要求,也完成了试卷。还好,事后,老涂似无不满之色。

此后,老涂又经常命我去市图书馆查阅文献资料,做卡片,写读书笔记等,以此来培养提高我的独立工作和研究能力。在短短一年内,我获得了过去不曾有过的锻炼和进步。工作虽严肃紧张,心情却很愉快! 可惜,好景不长,1964年夏我们就结束了这段美好有序的学习岁月!

在老涂之上的另一位领导,是吴火。吴火的形象和领导作风跟老涂完全不同。

他一副中等身材,端正清秀和蔼的面容上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之气。事实也是如此。他说话简短明快,办事果断,效率很高。但工作作风平易近人,不端架子。对党员和非党群众一视同仁。

他虽来自党政工作部门,却极有学术素养。早在南大中文系学习任职时,我就听说,他写得一手好字和理论文章,且为人热情,能干,谦虚,善于团结尊重中文系主任李何林及诸教授和青年教师,颇得全系师生之心和称道。

应所长方纪之邀,他出任文研所副所长,代替方纪全面负责领导全所党政和专业诸方面工作。他十分重视人才,并不只以政治标准用人。在我之前,颇有才名的文联青年作家鲍昌被调来所,并不因他的"摘帽右派"身份而受到歧视;方纪的得意门生赵x,也是一位老南大毕业的才子,但他出身资产阶级。还有老成持重,古文根柢扎实雄厚的王霈霖,才气洋溢的外文人才潘xx,北大毕业的张xx,中山大学才俊老萧和无名小卒的我均不是党员。可以说,当时文研所党的力量不算强大。吴、涂二位并不担心。事实上,那时,文研所的专业实力是很有潜力的。

吴火、老涂二位作为红专兼长的领导,在64年初全国文化学术风气稍有抬头之时,雄心勃勃地提出了一个宏伟方向和规划:要全所人员,齐心协力,全力以赴投入"大美学"的研究工程。这个所谓的"大美学"规划,要在网罗马列和非马列的中外古今的有关美学学说、理论、观念和观点等等著述的基础上,搞出一部前无古人的系统工程性质的庞大的学术理论巨著。他们甚至怀着"革命理想主义精神"和高瞻远瞩的豪情壮志,说,即使我们这一代人完不成,也要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让下一代人接力干!我们要甘愿当奠基石!

在那个"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皆舜尧","力争上游"的高热时代,知识分子是最天真爱做梦的群体。尤其是一批在红旗光照下成长的青年知识分子。谁也不去揣摩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的许诺和政策能保持多久。一心以为经过三年灾荒,三面红旗的实验之后,社会会有一段相对安定的时期,大家可以坐下来做一些需要做而又能做的 学问、事业了。

真诚而正派的的共产党员吴火、老涂两位领导和学人,满腔热情,壮志激烈地做着搞出一部"大美学"的梦,我们这些天真无知的文学青年对这个鼓舞人心的美好理想和伟大事业当然热烈拥护,坚决照办!

于是,全所上下,党内党外,无分古今中外专业,一起朝着这个方向奋发努力,气氛蓬勃,人心鼓舞。

研究室里,人人刻苦攻读,搜集资料,做卡片,写读书笔记,要为这部煌煌巨著炼砖献瓦!

吴火毕竟是一位党性较强的党的领导,他牢记党的教导: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在政治思想方面的工作他也十分重视。他经常号召动员我们要认真学习马恩和毛泽东著作,而且身先士卒,反复学习熟读"马恩两卷集""马恩列斯论文艺""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等等重要论著。他不但在政治领导上坚强有力,在专业理论水平上也极有权威水平,令人敬服。

作为一个十三级领导干部,他能有更多机会听取中央和市委领导的传达报告或方针政策指示。然后,他总是热情昂扬地召集全所人员到那个由会客厅改成的会议室来,有时以正式会议形式传达,有时则以"透风"名义,看似随意轻松的形式向大家非正式地透露一些"上面"的精神,以使大家紧跟革命形势,避免成为只专不红的书虫。

记得有一次在传达什么中央会议精神时,他兴奋地告诉大家:薄一波等人曾多次提议,将毛泽东思想改称为毛泽东主义,但主席坚持说,不可!由此可见,毛主席真是虚怀若谷,伟大谦虚谨慎!

吴火确是出自内心的怀着无比真诚无比信仰敬佩的感情来向我们宣扬毛泽东的"伟大谦虚"人格,我们这些离党离毛泽东万里之遥的小卒更是毫不怀疑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只更增加了对毛的个人崇拜和无比敬仰!

吴火不似老夫子老涂,总是面带笑容满面春风地对我们传达或随意似地说着严肃的内容,有时还会像一个有经验的教师那样,穿插一些轻松的话题以松弛大家的紧张情绪。譬如,有时说过正式指示后,他也会说一些什么市委文教书记王亢之的幽默谈话或某某领导的生活趣事一类轻松的趣闻轶事。有一次,在会议结束时,他竟说了他家小儿的趣事。他说,昨天晚上,他在书房督促上小学的小儿子做作业。孩子迅速完成后就要交卷去玩。老吴一看时间还早,就让孩子继续练字。无奈的孩子就趴在书桌上,在练习本上假装写字,不久,就写完并合上本子去睡了。待到老吴忙完公务,检查一下孩子的作业时,不料,打开本子一看,一页纸上,竟写满了"吴火王八蛋""吴火王八蛋"?????,搞得老吴哑然失笑。他不但没有生气责打幼稚可爱的孩子,还把这一小儿趣事告诉了我们,令我们也不禁哈哈大笑。他也笑着说道,看起来,对孩子不能要求过严,孩子有孩子的反抗方式??????使我联想起鲁迅的"怜子未必不丈夫,回头时看小於菟"的诗句,也从中觉得老吴的风趣可亲。他有时就这样和大家打成一片,自然,平易,亲切!

在文研所,我们的工作环境是严肃团结的,也是心情舒畅的。

那一座坐落在海河沿岸上的 小小的文研所,编制只有二十多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座木结构建筑的仍不失大家气派的老式三层洋楼里,除了所级领导的办公室和各研究室外,还有会议室,图书阅览室和资料室,财会室,大小卫生间,还有一间地下室改做的食堂和餐厅。楼外还有几间平房,作为单身或初成家的年轻研究员和职工的宿舍。

一楼有一个尚属宽敞的楼道,可以放上一张乒乓球桌。工间休息或午餐后,鲍昌,张xx,申xx,我等经常争先去打乒乓球,有时,老成持重的王霈霖兄和办公室主任王xx也会受我们的感染,参加打球,大家不分尊幼,嬉笑颜开,十分畅怀。

有时,食堂师傅计划为大家吃顿饺子,就请临时抽出科室人员帮橱,大家也都踊跃参加,跟那位食堂师傅说说笑笑,亲如家人。

在那种全所党群关系融洽,人际关系和学习风气极正,彼此友好的和谐环境里工作和生活,不但思想精神集中,心情愉快,甚至有一种如坐春风如会亲朋的感觉。

我一直牢记刚进所时老涂的要求,要交成绩。当年十月,我写了一篇剧评"评蒲仙剧"团圆之后""的小文,交到"光明日报?文学遗产"编辑部,他们以"读者评论"的位置给我原文刊登了。我的这篇小稿,只有一二千字,内容是写我对该剧的看法和评论,也同时写了我对当时两位中央级权威人物林默涵(中宣部副部长)和孟超(中央戏剧研究所所长,中国戏剧界权威)的不同意见。初出茅庐不懂政治和人情世故的我,只为了向所领导有所交代,免得卷铺盖走人,匆匆挥就了这篇稿子。无意中还摸了一下"老虎屁股"。不料,此文刊登后,引起了所领导甚至宣传部有关领导的注意和重视。那时,自建所以来,还没有一位在国家级的报刊上发表过文章,而且我又是一名党外人员,新兵小卒,去所不久,就在光明日报上占了一小块角落,多少有点冒尖。但吴、涂二位从未在我面前说过表扬我的话,只在党员内部会议上说过什么"党员不如团员,团员不如群众"一类的话。这本是两位领导鼓励党员们发愤努力,争取多出成绩的话,后来在文革中,成了他们失去党的立场,重专轻红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状,在揭发批判会上和一些党员的大字报上揭发了出来,我才得知这些情况。

1964年,毛泽东又发起大规模的整顿农村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四清"运动。我成为首批首期需要去农村锻炼和改造资产阶级世界观的非党群众的一员,在办公室主任王守仁的领导下,和老萧,圣康几人,一起分到天津南郊小站公社的小幸福生产大队当一名普通的四清工作队员。确实,我们对中国农村的真实现状一无所知,对毛泽东的党中央的真实意图更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一味当好跑龙套的角色。原本,领导交代说是只去半年,就可回所工作,不料一年又一年,漫无期限,直到65年文革山雨欲来66年文革风火燃遍中国城乡之时,才陆续从农村撤回,参加更重要的"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

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呢,吴、涂二位领导已跟随着刘邓陶和各级党的领导一起,成为了走资派和阶下囚了。我这愚昧无知的忘恩负义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革命立场和阶级觉悟,也紧跟造反派的共产党员们向自己一向敬重的领导"反戈一击"了!从此,已被改造得六亲不认的中青年一代尚存的不多的"人性"就完全丧失了。那个"大美学"的美梦也彻底流产了,再无人提起此事。连由方纪,吴火,涂宗涛辛勤建立起来的文研所也随着"彻底砸烂文艺界"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支学术界的新生队伍就此风流云散溃不成军了

毛泽东曾豪气冲天地吟诗作词,说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可是他老人家只顾自己"争朝夕"争分夺秒地大搞阶级斗争,恨不得他掌握下的中国社会一步进入"共产主义"阶段,却不容无比拥戴他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全国广大学人为中国文化学术事业贡献力量,有所作为,甚至容不下帮他一起打下江山的"亲密战友们"共同革命和建设。"金猴奋起千钧帮","搅得周天寒彻"!中国的文坛学界,一时百花凋零,群芳失色!从此,文化界无文化,学术界不学术!

我虽然没有,也无资格参加打砸抢的红卫兵行列,但也积极参加斗批走资派的队伍。写大字报,批判会上踊跃发言??????,一心争当革命左派。不想,在后来的派性斗争中,有些看过我的档案的对立面党员,竟在大字报上揭发我是一个被定性为中右分子的"漏网右派",是共产党外松内紧的控制对象。我这才如梦方醒,原来我竟一直处身危崖而不自知,还一心紧跟共产党干革命!我是多么天真真诚的"白痴""傻瓜"啊!从此,我不再写什么"入党申请"或表示"忠诚"的思想汇报了。但为了不被整成为革命对象,还是不得不积极参加夺了领导权的造反派组织做"炮灰",当"炮手",继续为斗批走资派行动卖力!最后,文联内除了毛泽东的外甥女王曼恬和她手下的几个造反派头头荣升进市革委当领导,其余老弱病残人等暂候在家,我等一众臭老九,都被流放到市内工厂劳动改造去了。以后又再次分配到各不相同的岗位去了

。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吴火、老涂被分配到哪里去工作了。在那风雨如晦的岁月,大家只顾着自己当牛做马的奔苦日子,几乎彼此消息不通了。

随着我被发配工厂当一名苦力,和党国内不断出现的变幻莫测的形势变化,特别是林彪坠机事件发生以后,我渐渐看到了所谓两个司令部内斗的真相,也渐渐消失了"政治热情"。

但在我内心深处,却很难忘却那场一段在我生命中极为珍贵和愉快的短暂的青春岁月。每当想起当年文研所的人文学术环境和真诚亲近的两位所领导和众多的同龄同仁时,心里就会升起一种惆怅失落的感情。

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是越来越"好"了,毛泽东身边的"赫鲁晓夫"们,纷纷落马,中国广大国土上到处林立着毛泽东巨幅雕像,毛泽东身边也纯洁得只剩下几个最可靠的他最亲信的专为他制作"皇帝的新衣"的佞臣,内戚,侍妾,卫士和一个以他为首的五人帮了。1976年唐山大地震后,社会上到处是"万户萧瑟鬼唱歌"的繁荣景象!周恩来逝世了,朱德也逝世了,人心大悲!

不幸的是,在"不是中好,也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的革命形势下,毛泽东仍想"天翻地覆慨而慷,不可沽名学霸王"继续革命到底。他在高呼"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响彻云霄的口号同时,终于宣告"万寿有疆",被迫请进了人民纪念堂"永垂不朽"了。中国的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内战、动乱终于"安息"了!

直到四人帮垮台,文革结束后,在全国普天同庆之后一段时间,文研所的老队伍才又重聚见面。吴火,老涂从不计较当初我们对他的"造反"行为,也都应邀欣然出席,重温往事,不胜唏嘘!但彼此不存嫌隙。

退休后仍不改书生本色的老涂,还是一心钻在书海文丛之中,孜孜矻矻地兀自研修古代经典,继续他的著述旧业。他的性情似未被残酷阶级斗争的血雨所摧残。我们对他仍是敬佩有加。当今之世,还有几人,不为名利,静得下心,坐得下来,潜心尽力地研修著述古籍经典的!

吴火则不同,他虽也跟我们谈笑如昔,眼神里仍有一股对旧部下的爱赏之情,但也微微流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他已不像以往那样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了。他经常静静地听我们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自己却话语不多。几年后,大部份老人都已陆续退休赋闲。他得知我已定居新国,又一次聚首时,他还鼓励我做些文学翻译工作。我自然有自知之明,坦率地告诉他,我已无法完成你对我的厚望了。毕竟岁月无情,我已错过了学习外语的最佳年龄时段了!他也就淡淡一笑而已。但他对我们这些后学者的始终关怀爱护的眷眷之情,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我是永远不会忘怀的。

渐渐地我似乎感觉出他在人生的信仰上的某些变化。有一次,我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和师长一样,心情沉重地向他诉说我对这人世的失望和迷茫。他没有明显的回应,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内心活动,只微笑地送了我一句佛学箴言:要舍得、放下。这句话我早就听过学过,但现在出自老所长共产党人之口,却令我心头一震!

后来,我从一位文研所同仁那里听说,退休后的老吴,热衷于虔修佛学。他和他的夫人,甚至在家中设一佛龛,朝夕焚香,诵经礼佛。这真使我惊讶不已。不禁深思起来。

一位有过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很早就参加和献身共产党的地下革命事业的热血青年,革命胜利后又积极投身建国和建设党的文艺事业行列,满怀激情,意气风发,又努力求进,发愤攻读文学专业,学富五车,成为一位才德兼备的人;一位充满信仰、理想和远大目标的人,一位兼有党性又富有人性情趣的性情中人,怎么会在暮年改变信仰,皈依佛门了呢。虽然他没有在外表有所改变,没有削发缁衣,依然保持着平易近人自然从容的学人风度,依然没有完全脱离红尘,只做一名居士,但他的内心深处,已远离凡尘,不问世事了。听说,近年来他和夫人因皆高寿而暂寄养老院栖身,仍一心礼佛诵经,心如止水,不复留恋红尘了。

唉,当年我心目中的那位满腔热血,充满理想,生气勃勃,干练精明,博学多才也爱才惜才的一位不可多得的共产党人和睿智学人,怎么变成了一位佛门子弟了呢?!一想及此,我总是难免困惑和遗憾!

但是,随着岁月年轮的增长,世情的急遽变化,我的几经折腾的颠沛人生历程和逐渐增加的阅历见识,我终于悟出:吴火的转身向佛,乃是真正的皈依,是继续坚持他原本的普度众生和众生平等的崇高信仰!一旦清醒、彻悟,以前种种乃是一场虚妄,而苦海回头,皈依佛门,才是生命的新生和开始!这是一种大智大勇,大仁大爱,大彻大悟的的表现和回归,令人礼赞和景仰的最好结局!

仁者吴火,毕竟是一位有根柢的高士真人!

善哉吴火,他前半生为党为民为文学事业呕心沥血栽树育苗,后半生灵性复苏,大彻大悟,皈依佛门,一心修行,自我完善。可谓善始善终,仙界中人!

多少青年时代有大抱负大作为,翻过跟头的志士仁人,经过彻悟之后,皈依佛门,如弘一法师等人,不是史有前例吗?

吴火居士的精神在我心中也已生长发芽。我虽没有前缘悟根,没有彻底皈依佛门,也难以脱胎换骨,出尘脱俗,但我在垂暮之年,常常会在怅惘感叹之时,或中夜醒来,出现吴火长者的身影和教诲:舍得,放下!常常会在面对白云苍狗或满天星辰之时,情不自禁地有一种出世忘尘的感动和超脱之念!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08/08/2013。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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